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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两人一齐窜出水面，扒着岸边突出的石头十分狼狈地爬上岸，皆如落汤鸡般，一身水淋淋地，衣衫尽贴，明钰以布裹缠的胸部微显，幸而迷茫的夜色下，若不仔细，定不会注意到。
“呼”明钰软趴趴地摊睡在有些湿润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暗道：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方才差点就被憋死，若非云墨……忆起那冰凉的唇，只觉得心口一烫，脸上也跟着烧了起来。
微侧过脸，偷偷瞄向并躺在身边的云墨，只见他的脸侧向另一边，墨发凌乱，白色单衣下，尽显细弱的身材，单薄得令人心疼。
明钰沉静地凝视他，半晌才轻轻地叫唤一声：“云墨？”然而，他却没有半分回应，以为他没有听见，她又试着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某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明钰感觉到一丝心慌。
忙地撑起身子，俯身过去，轻轻地将他的脸侧过来，面对自己。只一眼，心便狠狠地抽疼。
迷离的夜色下，微敞开的衣领处，露出被水泡得泛白的伤口，锁骨间一个黑色的小洞，惨不忍睹。他的脸如同一张薄而透的纸，没有一丝活气。紧闭的双目，已然与脸色融为一体的唇，凌乱贴于额际的发，交错出一种强烈的死亡的气息。
“云墨？”明钰的嘴唇颤抖，声音亦止不住的微颤，伸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贴在他脸上的碎发，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脸上如冰似雪的寒冷，手剧烈一抖，内心的恐慌几乎将她灭顶。
“云墨！”她猛然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声音不稳地在他耳边喃喃：“你醒醒……云墨……醒醒……”那样冰冷的体温，犹如抱着一块寒冰般，让她浑身发寒，无可自已地颤抖。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若非感觉到那游丝般的微弱气息，明钰几乎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然而，眼下他的情形亦离死亡不远。该怎么办？明钰茫然地四顾，只见四周黑幢幢的一片林子，方才追来的那两人应是进了林子，若贸然进去，很有可能会被撞上。水潭的对岸又是乌鸦堡盘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何方。
“云墨，我该怎么办呢？”喉咙哽得生疼，明钰低头凝着他沉静若水的容颜，想到最坏的结局，想到他若死在自己的怀里，百感交集，悲从中来，一滴冰凉的晶莹悄然滑落，正好滴在云墨的眉眼上。
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那泪滴破碎在他如羽扇般的睫毛上，须臾，睫毛微微颤动，怀中的人发出轻微的低吟，明钰心头一颤，瞪大眼睛盯着他，只见云墨果然幽幽然地睁开眼，墨瞳深深，渐渐地凝聚起别样的亮色。
“云墨，你终于醒了！”明钰喜不自禁，目不转睛地凝着他，喃喃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云墨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眉目间渐渐染上一丝动人的温柔，微微一笑，喉咙里发出唯有自己可闻的叹息：“你是第一个为我流泪的人……”
“阿钰，扶我起来。”明钰用力点头，忙地将他扶坐起来，让靠在自己的怀里。
仔细观察一番四周的环境，云墨心中已有了计较，轻轻一叹，握住明钰浅温的手，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栗，唇边不由地泛开一丝笑意。
“阿钰，听我说。”云墨正色，认真地看着她，缓缓说道：“如今的情形不容乐观。林子自是不能进了，且不说万一碰上那个独臂男子，便是乌鸦堡的人不久之后也会发现我们的逃脱，届时必定倾力进入林中搜索，天亮之后，藏亦是藏不住。方才那两人必是悄然潜入欲将你我诛杀，势必清理了牢门外的守卫，而今之计，便是你循原路返回石牢中，看能否伺机逃出石牢，于乌鸦堡中寻一隐秘处，躲藏一番，事后再做打算。”
顿了下，云墨又继续道：“你如今武功全失，若实在无法，被人抓住，不得已你可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江湖中人向来不愿意与朝廷多有牵连，他们即便怀疑，在未确定之前亦不会轻易为难你。至于那个誓要诛杀你的独臂人，你可反咬一口，诬陷其是魔教的细作，之所以会追杀你，是为了逼问凝霜冰玉珠的下落。那珠子传说乃是武林至宝，不但有起死回生之效，更可令习武者的功力日进千里，乌鸦堡的堡主乃是生性贪婪多疑之人，听此一言，定然会对那独臂人生疑，为夺得那冰玉珠而将你保护起来。如此，可保性命无虞，余下再另作计较。”
明钰听他此番一说，愈加佩服他的心机智谋，无论何时处于何种情况下，都能从容计算，寻找出解决之道。
然，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话中尽是为她做打算，那么他呢？心念之下，不由问道：“那你呢？也和我一道么？”
“不。”云墨微笑着摇头，他如今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又如何能与她一道，那样只会拖累她，“你自己一个人走。我如今的情形不可能再渡过寒潭，而你的能力亦不足以携我一道。”
无论她的水性还是力量确实都不能够带他游过去，然而，明钰神色坚定，决然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阿钰，不要意气用事。”云墨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我与你一道，两人皆无活路。而若是我一人，尚且还有一线生机。毕竟，独臂人与我并无仇怨。”
话虽如此，难保那疯子不会迁怒与人啊。明钰斩钉截铁地道：“别说了，无论生死，都要一起。”
云墨静静地凝视她，轻轻一叹，不再言语，只无力地闭上双目，渐渐地又昏迷过去。
明钰思索一番，最终决定躲入树林。但愿，不会撞到那个疯子。然，心里已做好最坏的打算。看了眼了无生气的云墨，明钰想了下，也顾不上许多，解下外衣，蹲下身，费力地将他挪到自己背上，再以外衣将其束紧，免得他滑落。
云墨虽瘦弱，却还是个男子，身高与体重的差距，让明钰费尽吃奶的力气才将其背起，几乎是半拖着他走。
那两人多半以为他们是往东南方向走逃回京城，明钰便反其道而行之，愈发地往西北处的山林走去，但愿能够侥幸躲过。
明钰背负云墨，走得十分地艰难，肩膀被勒得生疼，两腿发软，还止不住地颤抖，其间，更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膝盖手肘都跌破了，苦不堪言。然，她不能丢下云墨，亦不能放弃生机。只凭着一股毅力和韧劲，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往前。
汗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滴落，明钰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抬头望了望远处森然的黑影，脚下一个不慎，再次跌倒。束在肩上的衣衫忽然松开，连带着云墨也跟着滚落地面。
“云墨。”眼睁睁地看着他滚落，虽是心疼却是无可奈何，这次比任何一次跌得都狠，她整个人趴在地上，哼唧了半日也爬不起来。手紧紧扒在泥土里，她的心中生出一丝悲凉的绝望来。这路，何处才是尽头？
忽然，听得云墨微弱的叫了声；“阿钰。”方才沉落谷底的心顿然又活了起来，明钰心中大喜，不顾一切地爬过去，来到云墨的身边，激动地捏住他的肩膀：“云墨，云墨。”声声唤，皆透露着希望。是了，明明是羸弱得风吹便倒的模样，可是有他在，却仿佛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那样一具残弱不堪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云墨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对着明钰微微叹道：“阿钰，你终究还是走进来了。”
“我说过，不会就此丢下你。”明钰小心地将他扶起来，云墨不知自身上何处摸出一把匕首，递给明钰；“将这四周约莫一丈范围内的草木砍掉。”
明钰接过匕首，只见铜色的刀鞘上面刻着古朴的纹路，外表很不起眼，拔出匕首，只见通体乌黑，刃虽薄，却不见锋芒。心中虽是惊疑，然知道他总有自己的用意，默然地站起来，开始清理四周的草木。
幸而，这一片地方山石较多，草木相对比较稀疏，而且都是些小树苗，那上那把其貌不扬却削铁如泥的匕首，清理起来很是容易。
趁着明钰忙活的功夫，云墨自身上摸出一颗乌遛的丸子，捏在两指之间搓捻几下，往一边的树林中随手一抛，顿然一道诡异的红亮直入霄空，而那树林无火自燃起来。
明钰吓了一跳，叫道：“啊起火了！”
云墨朝她淡淡一笑：“阿钰别紧张。”又自怀中摸出个瓶子，倒出几颗药丸，依旧在指尖搓捻几下，分别抛入四面的林木中，只瞬间，四周已燃起大火，阵阵诡异的浓香飘散四方，二人所在的圈子里，没有草木虽未起火，却是被火包围，情形亦好不到哪里。
明钰不明就里，又惊又急，惶然地看看四周越来越大的火势，急跑过去；“云墨，你此番做法，到底为何？我们岂非要受困于此？”大火烧林，乌鸦堡的人也许不会再进来搜索，可他们一样跑不掉。即使不被火烧死，也会被浓烟熏死呛死啊。
相对于明钰的心急火燎，云墨却淡定若水，指尖变戏法般地捻起一颗药丸瞬间塞入她的嘴里，悠然笑道：“阿钰莫急，我们不会有事的。你且躺下，静心听我口诀，依照此行气，可安然无恙。”
明钰半信半疑地躺下，仔细听他口诀，许是以前的明钰是习武的缘故，理解起来并不困难，运作起来，竟然也毫不费力。渐渐地，她的神思恍惚起来，意识飘飘然地脱离身体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安宁的境界，烈火浓烟尘嚣，尽都远去，她像是睡着了一般，进入了美好迷幻的梦境。
云墨凝视着那张渐渐沉静的睡颜，轻轻笑喃：“不愧是明钰。”随即跟着轻轻躺下，仰视被火光映红的天幕，喃喃自语：“他们也该到了……”深深吸一口空气里浮动的浓郁异香，若有还无的声音消散在风烟里。
“伤害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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