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弄

目录:重生-晚照残| 作者:懒调弦| 类别: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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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妃。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泰儿。”何依上前将永泰拥入怀中,望向一旁的林素月,眸中已然难以隐藏戒备与杀意。

    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林素月动了动唇,只觉一阵苦涩蔓延开来,说什么呢,难道能告诉她自己就是凤遥夕?

    何依对上林素月的眸,一瞬恍惚,转过神却更是怒意滔天,眼前这个人莫名出现,分明羸弱之姿,却时时露出她的神色,用她的眼神望着他们,她凭什么?

    她不知道他们的苦痛悲伤,她不曾经历他们经历的一切,她不明白为了泰儿这些年来自己的如履薄冰,她…根本不是‘她’!

    既然如此,她凭什么做出懂得一切,明白一切,知晓一切的样子?凭什么望着自己时眸带悲伤?凭什么……凭什么去装去模仿‘她’?

    又凭什么用这些与她根本毫无瓜葛的东西,去吸引他的注意?!

    “母妃,是泰儿自己不小心。”察觉到气氛窒息,永泰低着头小小声道。

    低头瞧着永泰扁着小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何依平了平气,又细细查了查他烫红的地方,不免一阵心疼,要骂又不舍得。

    林素月一旁瞧了一阵酸涩,那酸涩中却又夹着深深感激,永泰即是治儿,那么何依这些年来的苦与泪皆是因凤遥夕而起,只怕嫁与祁恒逍也是……

    思到此,林素月心下不解,那祁恒逍素与自个儿为难竟会替何依瞒天过海看顾泰儿?

    可是,不论怎说,何依她为自己做了这王妃,自折双翼困自己于金雕玉砌的王府之中,任那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明枪暗箭一点一点吞噬曾经的妙手玲珑……

    “王…妃,我……”极为艰涩的开口,林素月但觉千言百语百感交集一起涌上。

    似甜,母子竟能相逢;似苦,深恩难报昔日情谊难续;似痛,母子相见难相认旧友竟为敌;似酸,咫尺之距天涯之隔。这千回百转百转千回的滋味堵在一处,启唇却是哑然不知如何说下去。

    “侧妃…妹妹。”

    将侍女捧着的干净衣衫替永泰换上,抬头何依却是一笑,“妹妹无需担忧,是泰儿自己调皮不懂事我自是知道的。”

    如此贤良,如此淑德……

    林素月却觉得心猛地一抽,可那人的微笑却愈发亲切起来,接着道:“刚才一时情急,妹妹别往心里去。”

    “不……”

    不要这样,何依,请你别这样戴着虚假的面具隐去怨恨怒气,若然心中不满,请你大声地责备,尖刻地质问,一如曾经,无论如何请别这样。

    心隐隐作痛,林素月开口却道:“不是,是妾身的错,不曾看顾好…世子。”

    话出口,已是万箭穿心,望她真情以待一如过往,却忘了如今这世上最虚假的人……便是自己。

    这皮囊身份举止言谈无一不假,凤遥夕已亡,林素月已死,如今活着的不过是披着人皮的……一缕幽魂罢了。

    抱起永泰的何依本该头也不回的离去,却偏偏鬼使神差地回头一望,只觉心似乎停了一下。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分明弯着,可她不知何故偏能从那平静无波的表象下,看出其中暗暗流淌着那比悲伤仓惶更多十分无奈,比锥心之痛更多十分绝望的凄绝苍凉,仿佛这十丈红软全在一瞬飘渺,万千世界在她眼中全都苍白如雪……

    “你……”

    何依怔了怔,竟是向她走近了一步,偏此时怀中的泰儿连连拉她的衣裳,奶声奶气撒娇道:“母妃,我们快些回去吧。”

    明白永泰这是误会了自己欲对林素月不利,在帮她,不觉怒气又生。

    好,真好!

    大的不知怎的神智不清,神魂颠倒,全不知轻重也便罢了。连这自己护了五年,爱了五年,掏心掏肺待了五年的孩子,竟也帮起这不知是否暗藏奸诈的女子来了!

    自己耗尽心力,费尽心机,学尽用尽曾经不屑不齿的计谋手段是为了替遥夕报仇,却更是为了好好护住这个孩子,可到头来呢?

    他全不知自己一片苦心,不懂自己胆战心惊,不知他的秘密……想起先前骤然进屋时,林素月抚着那胎记的模样,那种专注的神情…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袖口内的手紧得几乎要掐出血来,何依笑着,一字一句道:“我这便把这泼猴带走了,妹妹好生休息吧。”言罢,仪态万千地往外走着。

    她今生最好的朋友性命相交的知己,抱着她的孩子越行越远……林素月猛然上前几步,启唇声低哑而压抑:“何…依……”

    何依已然行至门外风过簌簌,那声太轻她听得不甚清晰,似有闻,似无听,又或是敢听而不敢信,偏那风声给了她理由去否决回避。

    她…她说了什么?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说什么?”带着几分迟疑,何依轻轻开口。

    何依满眼的怀疑不置信,她怀中的泰儿紧紧拉着他…母妃的衣襟忐忑不安的样子。

    林素月低头,勾起全是苦意的一笑,她生而不养已然愧为人母,难道还要去破坏泰儿如今的生活么?

    “妾身,恭送王妃。”

    何依睇她一眼,转过身,冷冷一笑,果然是听错罢了。

    见那双‘母子’相行而去,林素月立在原处许久,直到日落西山亦不曾稍动……

    樱红立于其身后低着头,沉默不语,眼中闪过抹疑惑。

    今生竟然还能见到‘治儿’……

    林素月拿着一根泛着红光的金丝轻轻拨弄面前的灯火,忽明忽暗的幽光映入眸中,却使平日里素净的脸显出几分莫测来。

    再世重生后,若说有什么是放不下,舍不去,割不断,便是不思不想,却依然魂牵梦萦的,就是自己的血脉相连的孩子。

    凤遥夕对得起祁恒煦,对得起凤国百姓,对的起天下人,却对不起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麟儿。

    不过……

    自己当日分明托付玉箫将治儿交托师父,一路之上也安排了人接应保护,那些人皆是凤国隐藏势力‘暮隐’,莫说祁恒煦不知,便是曾经的凤国元老也无所晓,天下人皆也无一得知。

    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玉箫是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除了她外,唯有‘暮隐’之首玉剑知晓,可玉剑亦是自己心腹,多年来也生死与共多次,他们兄妹原是母后所救与自己共同长成,岂有二心?

    出了什么差错……

    ‘治儿’会成了亲王世子,祁恒逍与何依的儿子?!

    以何依的性子竟然肯困于王府,竟然成了祁恒逍的王妃,竟然会性格大异……那么只可能是‘治儿’有极大地危险,她不得不如此。

    想到此,林素月只觉心似乎被什么紧紧扣住一般,闷痛阵阵,不自觉地收紧手全不觉那金丝早已被灯火烤的发烫,脑海中掠过何依如今的模样,贤良温婉,端庄大方,富贵雍容,讳莫如深……

    这么多副面孔,却又有哪一张是曾经的妙手玲珑?

    何依不知经历了什么,有着怎样的恐慌惊吓,才逼着自己学会了那些勾心斗角,改变了曾经如斯直爽的性子,懂得了笑里藏针?

    她几乎可以想象何依怀抱婴儿面对着刀锋剑雨的一幕,直叫她心痛如割!

    可是……

    手缓缓松开,祁恒逍呢?以何依的道行,若说威胁利诱,期满哄骗了祁恒逍是万不可能的,那祁恒逍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担风险庇护照料治儿呢?

    有一张迷雾笼在眼前,林素月只觉那真相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却偏偏摸不着触不到云遮雾绕,那一层薄纱后的真相…究竟为何?

    ——这代嫁风波,似乎只源于一曲……

    居然奏‘安魂’,你莫不是要我祁国将士兵勇人人怯战不成?哼!想不到凤公主竟与寻常妇人一般,妇人之仁,须知死去的将士需用敌人的鲜血祭奠方可安其魂!

    曾经有人在三军将士前抚过一曲,你猜她弹得是什么?……她奏的是一曲‘安魂’。

    ——那日桃林间,他喜怒不定,凤遥夕的生辰,沉静的背影他难道在哀悼谁?

    你的生辰是哪日?

    这桃林乃是我王府禁地,擅入者…死。

    ——新婚之时,却又再想哪个忏悔?

    对不起……

    …………

    ………………

    万般思绪,纷乱难解,林素月一时难以抽丝剥茧,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和曾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你没事吧?”柔和的男声响起。

    林素月一惊,只道是思哪个,哪个便到了,抬头却是微觉疑惑:“表…大哥,你怎会来此?”

    莫蔚霖听她此问眸中掠过淡淡的失落,却仍是温言道:“来看看自己的妹妹又有何妨?”

    他软语温言,林素月却是不答,眸扫过他身后的樱红后者不自觉地瑟缩了下,“大哥,深夜而来,可知……”

    “听说王妃来过。”莫蔚霖却是打断了她,一双眸温润如玉静静瞧着她,似一汪温泉缓缓流过心窝,“你无事吧?”

    这声极柔,林素月想,若非曾有个人谈笑间飞灰湮灭,却对着自己化作绕指柔,而那绕指柔却又最终成了一把钢刀,一碗毒酒,那种灼烈的痛一直深入骨髓,刻在灵魂上,便是换了躯体也无法消除的话,纵使不心动也难免心软,可惜她的心已冰封许久,远非润泽温泉可以化开。

    何况……

    “我无事,王妃她…其实对小妹尚算照顾,大哥多虑了。”何依她付出了一切…只为了凤遥夕,错了,她对不起的何止治儿?

    “哦?”莫蔚霖显是不料林素月竟会为王妃说话,顿了顿,瞟过立在一旁的樱红,见她咬着樱唇似乎对他的怀疑很是委屈的样子。

    樱红必无胆子也无可能期满自己,想来是素月不愿自己担忧,这么想着莫蔚霖只觉心愈发柔软起来,启唇愈似三月春风一般,“我知道你的心,你…你为安平侯府付出了那么多……”言到动情处竟是伸手握住了林素月的手,“实在对你不住。”

    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林素月淡淡道:“兄长不必如此,我早说过了。”

    莫蔚霖一怔,忆起当日眼前少女似无情却有情的话……

    此乃是我自作决断,何来怨怪之说?

    事已至此,哥哥该明白何谓定居已成。

    若是能你便愧对双亲,让他们年老受难视为不孝,愧对了莫氏一族枉顾亲友视为不义,违抗圣旨……视为不忠。若一份情若需用不孝不义不忠来换,也只会是天下最自私的无情了。

    “你……”莫蔚霖回过神,带着几分伤感凝视着林素月,幽幽道:“你…你如此清明聪颖,我却是越加内疚寝食难安。”见林素月秀眉微蹙,忽而道:“妹妹难道真的甘心在此一生一世?”

    林素月一愣:“哥哥何意?”

    莫蔚霖环视了圈装饰典雅的屋子,竟勾起个极少在温和的脸上露出的冷笑道:“与其终生困于此地时时担惊受怕,刻刻受制于人,不如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