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

目录:重生-晚照残| 作者:懒调弦| 类别: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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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琥珀的眸深深凝视着自己,似含着不知名伤痛,却又隐着某种失而复得,流动着仿佛要溢出幽深华芒,似汹涌澎湃,却又似沉静无底……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林素月竟不由微微垂了眸,道:“我无恙,劳王爷关心。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可不是说侧妃当初嫁进王府阵仗非凡,进府后又是两次三番中毒软禁的?” 赵威急忙道:“此中怕是另有隐情吧?”

    “圣旨赐婚,王爷确实重视了几分,至于……中毒软禁。”林素月微微勾起唇角,“不知这位大人却是如何得知呢?”

    赵威饶是脸皮颇厚也涨红了脸,讷讷道:“听说,听说。”

    “原来如此。”林素月颔首,笑意却冷了几分,“中毒是真,不知何人竟敢包藏祸心对王府不利,王爷王妃为了保护我所以才要我暂时不出寝殿,原是一片维护之意,却不知如何传成了软禁。”

    此番话一出叫下头欲挑弄事端的几人都急得几乎上火,辛苦布置了许久流言造势,只待逍亲王今日与降臣名士有些大冲突,那丞相便可就此作伐,即使皇恩再重,也经不得他再三肆意妄为,可如今……

    这侧妃死而复生,已是滑之大稽一番话更是黑白倒转,这……

    “这真是女生外向!”那郭老忍着腿痛哼道。

    话未完却听林素月冷笑道:“女子尚知是非,不似有些人暗藏祸心陷害无辜。”瞥了眼郭老只觉厌恶已极,“阁下如此尽心,不知是愚忠,或是愚昧,岂不知借刀杀人坐山观虎,下场最凄惨的莫过于阁下这般。”

    “妹妹。”莫蔚霖启唇,带着苦涩,“爹娘年事已高,你如何忍心?”莫蔚霖出言,却是反指林素月假死乃是祁恒逍布局,故意诓骗自己。

    “大哥,正是不忍爹娘年事已高再被卷入纷争,因此小妹甫一醒来,便匆匆赶至,免得你为人利用尚要累及双亲!”她一字一句,暗藏深意。

    这,这……难道先前那些流言蜚语全是有人要对付亲王?

    情势多变下头难免猜疑纷纷,却听林素月轻叹道:“已然牵连了这许多尊长叔伯,大哥,莫要一错再错。”

    那祁瑜见此景蹙起双眸,沉声道:“侧妃可知自己所言其意之重。”

    祁叔啊……

    曾经,在祁恒煦领兵出战,自己初涉祁国之政遭人病诟时,便是他挺身而出道,‘公主乃凤国公主,王后却乃祁国王后,公主即嫁我祁氏,拜祖先,入族谱,便乃王室之人。今吾王不在,夫妻一体,祁国之臣自奉王后为主,岂能有异?’

    林素月眸光不觉柔了一分, “我虽年轻却知轻重,不敢妄言。”

    祁瑜对上那双凤眸,只觉恁地怪异,一个不出闺房的女子,因何眸光柔中隐藏着似能拨开重重云雾,一窥九霄宫阙般的坚韧?

    “你……”

    “尊长便是不信我,也该王爷,一脉同枝。”

    祁瑜一怔,此言似曾相识。

    ‘老夫出言为的乃是祁国,休让我他日言悔。’

    ‘祁叔便是不信遥夕,也该信自家子孙眼光吧?’

    若是那人不死,如今未必会如此,想到此不由几分悔意涌上,若是那时他能劝诫一二……可是,那时帝王用情太深,深到令人恐慌,一开始,只想消弱凤国遗臣权位,只想,要帝王明白君权不可分,即使夫妻一体……怎知,竟会演变至那般惨烈的收尾。

    如今,难道他还要再错一回?

    “好。”祁瑜颔首,沉声道:“老夫便信你们一回。”

    “若是如此,那便是莫公子一派谎言,诓我等前来了?”见事态有变,那郭老眸一转,立时改口发难。

    此言出,自是惊醒众人,今日之事如此一来,变成了他们偏听偏信,无理取闹了。冒犯皇室可轻可重,只不过从前撞到逍亲王手下的,还不曾听说有‘轻’过的。立时有大呼自己糊涂的,有怒斥莫蔚霖卑劣的,而自个儿前头的咄咄逼人,似乎已浑然全体遗忘了。

    莫蔚霖脸色惨白,一双眸只瞧着林素月隐着极深的伤痛,后者不忍对上那目光。早在定这计中计服下药时,便料定安平侯莫氏必然要做祭坛上的祭品,两虎相争下被碾碎的尘埃,很是对不住,可是,她已然做出抉择便不会左顾右盼,望人人无恙,个个皆好,终究是贪心太过。

    此情景祁恒逍尽收眼底,莫蔚霖此人论心计不足却偏偏不安于分,何况…总是望着她……他从来便是不喜的,若要除去此刻便是良机,但是……

    那人螓首静静低着,白衣素裹幽幽立着,风华似莲不染纤尘,长睫柔和地微垂,在眼下颤出一圈细影,柔弱单薄地似乎可随风而去,叫人不敢信与先前言辞如锋的乃同一人。

    她看似如斯淡漠无情,似乎早不在十丈红软间,可是……

    “欺瞒皇室罪犯欺君祸及满门。”冷酷地令人不寒而栗,莫蔚霖不由一颤,却听他忽而话锋一转,道:“莫公子想必遭人利用蒙在骨里,也是不知就里,所谓不知者无罪,这……”

    “不知者无罪,莫公子想必也是担忧亲妹安泰遭人蒙蔽,难得王爷能宽宏大量于以体恤。”祁瑜知以祁恒逍的性子平日里定要斩草除根,此刻能轻轻放过实乃不易,急忙接口,望能平息此番风波。

    “王爷量大啊。”

    “正是,王爷海量。”一众人早知大势已去,如今见祁恒逍似乎不欲追究,便急忙附和起来。

    宽宏大量?

    祁恒逍不屑地勾唇却不出言,只抚弄手上扳指,若真按他性子来,此刻难免已经杀了几个不长眼的鸡也好儆一儆猴,不过么,她竟会相助自己……这么想着,心便柔了不止一分。

    “只是,不知是遭何人利用?”何依眼见大好机会祁恒逍竟鸣金收兵,不由大恨,“公子不该据实以告么?”

    莫蔚霖动了动唇,终究勾起个苍凉的笑来:“全是在下无知轻信,听了冯度使的挑唆。”

    那冯度使乃司宇韩门生,看来是早早备好了弃卒保车了,祁恒逍见何依欲深究,微微抬起一指拦了,笑道:“本王知道了。”

    此事就此作罢,不出三日,那冯度使以蓄意陷害皇族为名满门抄没。

    冯氏满门抄斩自是成了别人的替罪羊,不过这官场倾轧向来如此,不为纯臣,趋炎附势难免便要付出代价。司宇韩此计不成必然不会罢休,林素月轻叹,人道帝王心思九重之深,那人的心思又何止九重,自己曾以为心意相通到头来才知,自己仍不曾看清知透,却不知常伴那君侧的丞相,血脉相连的皇弟又各自摸透了几层?

    莫蔚霖临走时痛心的神情历历在目……

    ‘为什么?’

    他痴痴相问,她无言以对。

    ‘你定有难言之隐,是不是?!’

    如此急切,如此…情真。

    她却不得不答:‘不是,并无什么难言之隐。’

    他怔怔看着她,似乎怀疑适才那一句是否听错,似乎希冀着那痛心之言只是风声作弄。

    ‘我早就说了,是你不明白,做了决定便再无回首之途了,大哥。’大哥二字重重咬音,‘马前卒最容易被踩踏碾碎,若不想莫氏一族遭劫,哥哥今后当谨慎安分为好。’

    ‘谨慎安分?’他愣愣重复着,忽而一笑,笑得…叫人心碎,‘好个谨慎安分。’抬眸望向自己,那眼神今生不愿再见。

    他笑道‘多谢侧妃提点。’

    …………

    ………………

    多谢侧妃提点……

    林素月闭上双目,轻轻吁出口气,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最想保护的人在这儿,愿用性命守护的人也在这儿,要保这个又要护那个未免太过贪心……

    如今,波涛汹涌后终于归于平静,至少,表面上归于平静。

    夜寒风起,桃花翩翩飞舞,树枝日益渐稀,很快就要落尽了吧?

    不知何时到的人却突兀开口,打破一时宁静。

    “本王断不会让桃花凋零。”看出那人心中所想,祁恒逍不知怎的脱口便道。

    林素月一怔,望向那人,眉宇凝敛,眸深似海,灼光熠熠,引人迷眩,只因这其中全无半点虚假……

    淡粉的樱唇轻轻扬起,令祁恒逍的心也随之扬起,却听她轻声道:“花落花开,自有其时,岂是人力所能逆转。”

    “本王说能便能。”抬高声,不可一世的倨傲间掩着一丝不知名的恐慌。

    林素月定定看着他,那唇角却是缓缓平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遥夕,你说花开一季不可逆,我却偏让桃花违季而放!事在人为,端看人心何如,人力可尽!相信我,遥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纵使沧海桑田不变今日之心,海枯石烂不违今日之誓!

    如此的…似曾相识。

    “真不愧是兄弟……”叹息犹如风过耳边。

    “你…说什么?”那声太轻,祁恒逍怔愣间启唇问道。

    林素月正欲答言,却是摇了摇头。

    祁恒逍见她不言颇有几分失落,却听她道:“世子…可好。”

    “你很关心泰儿?”

    自然。

    林素月一笑:“世子可爱非常。”

    分明很近,那么近,他明明已然觉出从那一场风波后两人间有什么已然改变了,可……为何咫尺之距却隔着层层迷雾叫人瞧不清晰?

    祁恒逍压抑着不知名的焦躁,握紧拳唯恐怒气上涨,破坏了这几日难得的平和相处,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