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江陵 第二十五章步步为营(15)

目录:大宋权将| 作者:蝶兰| 类别:历史军事

    “黑杨,你这个无君无父的胆小鬼,投降鞑子的汉贼,背叛朝廷的无耻之辈,若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快快出来吃老夫一刀。”姜才骂人算是骂过瘾了,这次骂人的装备也升级了不少,他原本就有一副大嗓门,这是在古代当上将军的必备条件之一,再加上秦楚精心为他准备好物理装备铁皮喇叭,这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黑杨,想当年你也是朝廷的一条好汉,襄樊的一名良将,想不到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卖国求荣,你也是有娘亲生的,有娘亲养的,你以后怎么面对你的娘亲,面对你的爹爹。”

    “你给你们祖上都丢了脸了,你们老黑家的祖上也曾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功臣,现在落在你手上,所有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幸好你还有一个弟弟,你看你弟弟,你没觉得羞耻吗?你就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的人吗?黑帆虽是一个愣家伙,但在均州军虽不是他是一个忠臣汉子。”

    姜才是老将,一辈子什么骂人的话没有说过,这滔滔不绝说下去,把秦楚和王大川这两个兵蛋子听得暗中佩服,若是正常人士,恐怕都受不了了?

    黑杨脸色变黑变白,副将连忙组织小兵和姜才对骂起来,然而这些小兵倒有一大部分是鄂州投降的小兵,听了姜才的话,仿佛说的都是自己,人心早就散了,哪里还能骂得起来,姜才一个人的声音把他们的声音都覆盖住了,不能不佩服姜才的大嗓门啊。

    “大人,不要听那老头子胡言乱语。”副将是阿术、刘整年代的那批蒙古汉军,他是正儿八经的蒙古汉人,是北方大元朝的汉族人,是大元朝的忠实分子。

    “小的率领骑兵出去会一会那个老贼,看他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副将见汉军士气低迷,再这样下去就不用打了,说不定直接投降了了。

    好不容易凑齐三千骑兵,副将也不待黑杨答应便冲了出了营外。提前声音大喝:“老贼子,可敢吃老子一刀,老子便可拿你的头颅来换功劳。”

    众人暗暗惊喜,姜才、许文德及众将士皆是老兵,就连军中为数不多的两个新兵蛋子秦楚和王大川也是鬼精灵,见到对方竟然从军营中出来,这天大的好事还不高兴,大伙来不及说话,率领骑兵就冲了过去。

    然而真对上了头,才发现对方并不是软柿子,这批骑兵可以说是蒙古最早的一批蒙古汉军骑兵,他们多是北方之人,马术虽比不上真正的鞑子兵,但也是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之人,而且这批蒙古汉军骑兵也多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这一对阵就发现双方都不简单。

    “杀”老将姜才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幻化起一道百炼,他向来敢冲敢打,从来不服输,越是危急的时候就越有冲劲,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一合之中。

    “杀”许文德直着脖子,跟着吆喝,他年纪虽不大,但是经历的硬战可不少,从襄樊战役开始,他就彻底打响了自己的名字。

    秦楚和王大川是均州军之人,寻求的是以最少的力气杀死最多的敌人,如此看来和他们的大开大合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采取的是更加省力的办法,手中的长剑非常飘逸,但配合左手不时的手弩,在他们面前也是惨叫连连。

    但蒙古汉军骑兵并没有退后,他们虽是蒙古汉军,但自从就不把自己当做汉人,他们的血流得是蒙古人的血,汉人的头颅一样是他们的功劳。

    两军很快就缠斗在一起,虽然姜才等宋军还占有优势,可是若等大营里的蒙古汉军冲出来,那就彻底陷入了拼命之中,这恰恰是秦楚不想要的后果。

    “老将军,”秦楚率领几个小兵挤到姜才身边,压低声音道:“如此下去,若是蒙古汉军出来,我军恐怕要吃亏,现在非拼命之时,还请老将军三思。”

    姜才看了看情况,果然看到两军混杂在一起,而且蒙古汉军的斗志并不在自己的将士之下,愣了一下,问道:“莫非这股是正儿八经的蒙古汉军骑兵。”

    秦楚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点头道:“看样子就是了,咱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个功劳啊,这伙人跟鞑子一个作风,恐怕都是眼红了。”

    “那怎么办?”姜才咬了咬牙,像是恨不得把这伙人都杀了。

    秦楚突然拔出腰间一直不用的大刀,道:“冲过去。”

    “好。”姜才、许文德等人一起发力,一下就冲了过去,然而回过头,却看到将士还是与蒙古汉军骑兵缠斗在一起,而且大营内的黑杨,也率领步卒出了大营,向大军包围过来。

    姜才大怒,大声道:“再冲。”

    许文德、秦楚、王大川还有数名亲兵一下子被激起了杀气,跟在老将军身后冲了回去,宋军看到老将军又冲了回来,不由都向老将军靠过来,很快他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一来蒙古汉军之人抵挡得住,给宋军杀出了一条道路。

    “跟老夫冲。”姜才见宋兵已聚集在一起,眼珠一转,看到黑杨正冲过来,于是调转马头竟然向黑杨冲过去。

    黑杨好不容易集中起部分将士,见蒙古汉军骑兵已把宋军拖住,原本想过去赚一点便宜,想不到对方反而冲了过来,刚聚起的一点士气一下子又溃散了。

    “爽快,真他**的爽快。”姜才大笑,率领宋军扬长而去。率领蒙古汉军骑兵副将想了一下,又怕宋军另有阴谋,只好放弃追踪,眼睁睁的看着宋军的背影远去。

    黑杨有点灰心,自以为自己能力超强,想不到却被数千人打得一个落花流水,要不是蒙古汉军骑兵的出力,恐怕自己的面子都丢光了。

    “大人,此事是否要禀告吕大人。”副将一脸疲倦,刚才他和许文德对阵,被许文德差点打落下马,要不是他们急着突围,自己的脸可就丢大了,说不定性命也不保。

    黑杨又想起姜才说的话,想起自己的弟弟黑帆,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老子也只不过是想名留青史罢了。

    “嗯,马上派人过去,哦,不,我自己亲自前往大营请罪。”黑杨有几分心灰意冷:“我领兵不力,还请吕大人处置。”

    “大人,”副将安慰道:“这伙宋军绝对是扬州的精锐,又有天雷相助,大人能守住大营,已是大功一场。”

    “属下和大人一起过去,为大人辩解。”

    “不用了。”黑杨摇了摇头,道:“宋军狡猾,你好好看好湾头,别让宋军重新捡了便宜。”

    副将没有办法,只好吩咐黑杨小心,湾头一定会平安等他回来。

    姜才率领大军,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等他们安顿下来,朝霞已是顽皮的露出了半个笑脸。

    “大人威武。”秦楚说不出是惟恭还是赞扬,佩服道:“大人老当益壮,想必古代廉颇也不过如此罢了,若是末将到了大人这个年纪,还能骑上马已是天大的荣幸了。”

    姜才骂道:“胡说,老夫现在连马也下不了,还不过来扶老夫一把。”

    “小心点,别让兄弟们看到了。”

    秦楚尴尬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姜才,发现他脸色竟然有点难看,看来身体还真是有点不适,于是赶紧跳下马,故作尊重把姜才扶下来,连忙吩咐许文德和王大川安顿好将士,这才扶着姜才进了军营坐下来,低声道:“老将军,怎么啦?”

    “奶奶的。”姜才怒气的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不悦说道:“老了,老腰不顶用了。”

    “刚才冲杀了几次,恐怕是惹怒了老腰,现在痛得不知道味道,实在是让人恼火。”

    “休息一个晚上恐怕就好了。”

    秦楚后悔说道:“早知道就让老将军坐镇大营,末将等人出兵便可。”

    “哼,”姜才瞪了他一眼,道:“老夫虽是如此,可是你小子还不一定是老夫的对手,这些都是老夫的心肝宝贝,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小子折腾去。”

    秦楚还不知道他的脾气,点头道:“老将军经验丰富,属下自然不是对手。”

    说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个小瓶子,安稳道:“老将军倒不用担心,这是均州带过来的草药,听说对久患伤痛、扭伤打伤挺有用,让属下帮你揉擦一下,可好?”

    姜才却摇头,道:“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老夫自己试一下便可。”

    秦楚按住姜才的手,道:“听说这是用药泡的酒,老贵。”

    “小子也是上次考核得到了第一,张大人才吝啬的给了一小瓶,言扭伤、疲劳之类特别有用。”

    “而且使用的时候要用力揉擦,效果才最明显,老将军难道要伤了属下一把心机?”

    见姜才有些迟疑,继续说道:“莫非老将军真怕了这疼痛?还是怕末将用力过度?”

    姜才是一个直来直往的老将,哪里斗得过秦楚这样的鬼精灵,只好苦笑道:“若是让大伙看到了,老夫这把老脸就丢完了。”

    “让那些兔崽子看到更好。”秦楚不服气说道:“今晚的仗,打得一塌糊涂,咱们就这点人,还跟人拼兵力,若是让张大人知道,非要骂死我们不可。”

    姜才老脸一红,知道秦楚不是故意这样说,也不好吭声,秦楚仔细帮姜才脱掉盔甲,解开内衣,却看到满身伤疤。

    “嘿嘿,都是陈年老伤了,也不碍事,就是天寒风湿时有点痛。”姜才自嘲说道:“年少时不懂事啊,打仗只懂得冲锋,能活下来也算是上天对老夫不错了。”

    “现在年纪大了,觉得活着也是一种累赘,打仗拼了命冲锋,也没见被人打死,看来上天对老夫是真的不错。”

    秦楚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说道:“末将帮老将军揉揉,若是痛得厉害就说一声。”

    “也好。”姜才笑了笑,全身趴在榻上,听说是张贵送的东西,他就有点心动,若真有用处,自己痛疼能够减少几分,不是可以多少几个鞑子?

    “嗯,是这里,是这里,哎呀,痛,痛。”

    “咦,凉丝丝的,貌似还很舒服。”

    不一会儿,军营内传来阵阵惊呼声,还有老将军满意的呻吟声,营外的两个亲兵你眼看我眼,面面相窥。

    ######

    瓜州、湾头两战,伤敌人数超过一千人,瓜州数十人,湾头伤的人多,死亡当然也不少。

    吕文焕的面子都让黑杨丢光了,之前还在董士选面前拍胸口保证,现在黑杨垂头丧气灰头灰脸的跪在眼前,实在是让他再难堪不过的事了。

    “黑总管,你先起来。”董士选心中偷笑,但还是一脸正义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宋军狡猾,有心算无心偷袭大营。”

    “再说黑总管不是没有输吗?宋军还不是留下了不少尸体,据说身上都有不少伤痕,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要是董某的意思,黑总管不但没有错,还是立了功。”

    董士选严正言辞说道:“若是其他人,湾头恐怕早就守不住了,就是所谓的天雷也把他们吓得半死了,哪里还有本领和宋军打了一场?”

    “还有,这也让我们看清楚了这伙宋兵的战斗力,这伙宋兵虽然不错,但是三千蒙古汉军骑兵就可以和他们打一个平手,也就是说对方战斗力也不过如此罢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宋军的人数和战斗力,只要我们派出几个小队,彻底找出他们的行踪,便可以彻底把他们消灭,所以黑总管还是大功一场啊。”

    董士选暗中欢喜,吕文焕有这样的将领,对自己的好处不是更大吗?可要把黑杨安抚好了,让他继续在吕文焕身边带兵,误他的事,成全自己。

    “哼。”吕文焕冷冷瞪了一眼黑杨,道:“今日若不是董大人为你求情,老子非要废了你不可,还不多谢董大人的救命之恩。”

    黑杨连忙给董士选磕了几个响头,多谢董士选的救命之恩,然后束手站在一旁等候挨骂,他昨晚输了一场,今日也没想着能够逃脱责任。

    董士选自然不受,看着黑杨,问道:“你说这天雷就是均州军常用的把戏,这可有证明。”

    “回大人,”董士选拱手道:“当初末将跟从吕大人攻击新城时,也曾经遇到天雷袭击。”

    “大人和丞相都已证明,确实是均州军常用的火药。”

    董士选转头看了看吕文焕,吕文焕只好点头,道:“当初我们搜查了大营附近方圆数十里,发现了蛛丝马迹,经过丞相确认,确实是残留了均州常用的火药。”

    “而当时和我们对阵的正是张贵率领的均州军。”

    “如此说来,袭击湾头的宋军之中,莫非有均州军协同作战?”董士选沉思了片刻,疑惑说道:“莫非是他们征集了淮南各地的均州军先前派过来的精锐?这样一来倒也可以说清楚。”

    “若是有均州军协同作战,这样看来这伙宋军可不能忽视了?”

    吕文焕点头道:“均州军向来狡诈,做事又非常狠毒,而且善于以少胜多,还真是不可忽视。”

    ######

    瓜州、湾头两战的消息传入扬州,李庭芝后悔说道:“早知道当初老夫给老将军多派点士卒不是更好。”

    陆秀夫看着李庭芝一脸懊悔的表情,摇头道:“人多反而不容易隐藏身份,老将军和许文德将军向来好勇好斗,瓜州、湾头两战都不像他们的风格。”

    “君实不就是想说是秦楚、王大川两人的功劳嘛。”李庭芝笑了笑,道:“放心,他们的功劳老夫知道,只是张贵这小子,还真为扬州出了不少力,要不然老夫现在也没这样清闲。”

    陆秀夫被李庭芝看透了心中想法,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大人英明,均州军确实出了不少力,不过大人的清闲日子恐怕过不了多长时间了。”

    “眼看冬日来临,今年的冬日仿佛要比往日来得更冷啊。城内的百姓恐怕不好熬了,还有就是鞑子也不消停,恐怕是想消耗城内的守军力量。”

    “也不知道南方的战事如何了?”李庭芝沉思了片刻,忧心说道:“为臣子如老夫这样,实在是惭愧不过。”

    “从零零星星的消息看来,鞑子的丞相还是率领大军屯守在安庆。”李庭芝喃喃说道:“朝廷的大军已出芜湖,汪立信大人虽是一时名将,可是老夫还是担心得很啊。”

    “老夫总觉得伯颜有什么阴谋,要不然怎么会攻下安庆后反而迟疑不前?”

    “还有,老夫听说张贵收复鄂州、黄州之后也是举兵不动,他们就像两个下期高手,我们这些旁观的人反而看不明白了。”李庭芝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他向来满意自己的表现,只是到了这个层次,他总觉得自己已跟不上步伐。

    陆秀夫迟疑了片刻,突然低声道:“大人,有件事属下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庭芝拍了拍陆秀夫的肩膀,道:“君实,你是知道老夫的脾性,就算你说错了话,老夫也不会责怪于你,你不妨说来听听。”

    陆秀夫鼓起勇气,道:“属下觉得南方战事应该会平安。”

    “哦?”李庭芝不知道陆秀夫是安慰自己,还是这有其事,追问道:“君实为何这样说?”

    陆秀夫把桌子上的茶一下子喝下去,然后说道:“就说扬州。”

    “早在年初,张贵就开始往扬州输送大量的粮食、盔甲甚至还有战马。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就算是属下,也是派过来扬州的一个棋子。”

    “其次,更是向两淮派了大量的精锐小分队分散在各地,不是动员百姓就是袭击鞑子,干得都是出神入化之事,虽是小事,对两淮的整体战役没什么影响,但积少成多,还是给鞑子添了不少麻烦。”

    “还有一件事大人恐怕不知道。”陆秀夫显然是要爆料到底,为的就是安慰李庭芝,道:“大人早在年前就已向朝廷推荐均州军的大小将领,如吕武、边居谊、王虎臣等人都被派到了临安附近的城池。”

    “这,这些都说明了张大人早已对战局了如指掌,属下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打好扬州之战,就是对南方战事的最好支持。”

    “若真如君实所说,那老夫就安心了。”李庭芝像是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却没想张贵究竟是如何能够在一年前得知一年后发生的事情。

    陆秀夫恐怕是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却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摆在一旁,有些人是很有天赋,难道不是吗?

    张大人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