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烽火(一)

目录:牡丹倾城| 作者:子夜妃子| 类别:历史军事

    想到此处,武明空就愧疚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低低的追问:“你到底哪里受伤了?让我瞧瞧。”李治摇了摇头,极其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如水的温柔,令人挪不开心神:“我没事。”

    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盖住了大半瞳孔,那副憔悴疲惫的样子让武明空的心揪痛起来,无比耐心的劝慰:“你不要怕,我也懂些医术,好歹容我给你看看。”

    李治低低咳了几声,大半身子无力的倚在武明空身上,武明空任由他靠着,目光不住的朝他身上瞟,蓦地发现他胸口的一侧全是斑驳的血迹,因他穿着大红色的袍衫,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武明空心中一紧,手不由自主的轻轻触碰到了他的胸口,“是这里受伤了吗?”

    李治微微一颤,又咳了几声,声音极尽轻柔:“我没事,毋庸担心。”武明空眼眶一热,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李治的表情,那样的哀伤,那样的眷念,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好像推开窗看见天淡夜凉月光满地时的惆怅。

    李治还这样年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武明空越想越心惊,只觉得这命运太过残酷,春夏秋冬,朝朝暮暮,短如抽刀断流水。

    武明空脱下外面套着的一层罗衫替李治披上,又扶着他躺下,轻声道:“我看看你的伤口,粗粗包扎一下,等到援兵一到……”李治温顺的躺在地下,面色一片雪白,神情哀戚,又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

    武明空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觉得李治才不过十余岁,就要忍受这样的苦楚,心里一片悲哀,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又怕李治见了伤心,只得拼命忍着。想要去解开他的衣襟瞧瞧伤口,却被李治轻轻拨开:“不用了。”

    武明空就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李治,他面色苍白,却仍然有着一种倾倒众生的美,比那女子还要秀美上几分。

    李治忽然慢慢抬起了手臂,轻轻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凝视了她半晌,道:“明空,若有一日,我撒手而去,你会不会记得我?”

    武明空心里咯噔一跳,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忙不迭的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还这样年轻,以后还有漫长的日子要度过,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

    李治面带病容,目光投向极远极远的天际,飘渺的失去了踪迹,反而在口中低低吟诵:“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情人戏春月,窈窕曳罗裾。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昔别春草绿,今还墀雪盈。谁知相思苦,玄鬓白发生。昔日念这诗,就觉得这就是一生了。想不到今日……”话音渐渐变得有些断断续续,“明空,扶我起来。”

    武明空听着他吟诵完子夜歌,听着他近乎诀别的话语,看着他年轻的面容,大为悲恸,忍不住紧紧抱住他:“你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这话语到底有多苍白无力,连武明空自己都不清楚。

    李治缓缓摸了摸武明空的头,轻声又重复了句:“我没事。”说罢也慢慢反抱住了她,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角,武明空抬起眼帘,入目是他凝结了无限忧伤的眸子。

    李治的唇濡湿温软,就像早春的三月桃瓣,很温柔的在武明空脸上一遍遍摩挲,淡然而平和,眼眸仿若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武明空情不自禁的用尽全力抱住他,没有片刻犹豫的覆上了他的唇。

    一吻毕,李治靠在武明空肩头,近乎呢喃的耳语:“谁知相思苦,玄鬓白发生。”武明空勾住他的肩,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们晋王今日也伤春悲秋起来。”

    李治反握住武明空的手,几乎使不上一点力。呼吸微弱,擦过她的皮肤,若有若无。仰起头,微微一笑,“明空,我饿了。”

    武明空蓦地站起来,道:“我这就去寻点吃的。你要等我回来。”“明空,”李治拉住她的手,武明空趁势蹲下,问:“怎么了?”

    李治揽住她的脖子,又吻了她的嘴角一下,凝视她许久,才道:“快去。”武明空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一路心神不宁的横冲直撞的进了林子,满地都是灿烂的野花,武明空脑子里一片空白,惟剩下他方才哀婉的眸子,深不见底的眷念。

    手忙脚乱的采摘了一兜果子,武明空跌跌撞撞的跑回李治身边,“看我采到好多果子呢!”李治静静的躺在地上,碎发贴在额前,双目安详的闭着,似乎已经熟睡,武明空颤抖的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连头也不敢垂下。

    武明空双手蒙脸,一滴来不及抢救的泪,无声地,碎在李治的眉梢。

    李治,我说过让你等我回来的。

    “明空,你真好骗。”武明空俨然看着从地上一跃而起的李治,呆愣了半晌,傻傻的问:“你说什么?”

    李治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容,神清气爽的俯视她:“我说,明空真好骗。”武明空顿时懵了,好半天才体会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思前想后,霎那间明白了一切,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恼羞成怒的掐住李治的脖子:“你个混蛋!”

    李治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一招,微微一侧身,戏谑的笑道:“我今日就教你一招,任何时候都要擦亮了眼睛,免得被受骗还不自知。”

    武明空浑身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颤抖的手指指了他半晌,偏偏一句完整的句子也说不上来,一股强烈的悔恨顿时从心底升腾起来,想她也是再世为人了,怎么会被个小鬼头骗得如此之惨,还被他趁机占了便宜。

    武明空气得眼前发黑,好容易等她缓过气,才不解的问:“为什么你胸口会有血迹?”李治顿时投来一个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笨死了,那是刁文懿的血,不小心渐在我身上的。”

    “你……”武明空无语凝噎,仰天长叹,识人不明啊识人不明。这双眼眸当真成了装饰品。

    再仔细想想李治那个惺惺作态,那个故作哀伤,那个悲戚的念着子夜歌,还有那个故作淡定的吻,武明空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燃起熊熊怒火,偏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憋在心里,一口气提不上来,满脸通红。

    李治带着玩味兴致的看着武明空,云淡风轻的笑道:“我早说过我没事了,偏生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说着还无奈的望着她,“那又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你不够聪明。”

    武明空怒极反笑,“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是我不该没事瞎操心,闲着晒晒太阳,看看花草树木,多好。”武明空瞪大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滑落下来,心里忽然觉得万分委屈,冷冷笑道:“算我错看你了。”

    武明空看着他,忽然明白了‘关心则乱’这四个字地意思。正是因为关心,所以才慌乱。

    其实,只要她肯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该明白,李治是不会死的,确切说是现在不会死,李治还有几十年的时光,还有漫长的光阴可供挥霍。

    这是历史不变的真相。

    因为李治,是未来的唐高宗啊。

    “明空,”李治无措的揽住她的肩,低低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见你没精打采的,就想逗你玩玩。”武明空不语,别转脸去,李治攥住她的手,“乖,不要生气了。”

    这口气,这语调,就像在应付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子,武明空哭笑不得。

    “明空,我以后不欺负你了,你不要生气。”直接无视。

    “明空,明空,明空……”武明空瞬间对李治有了一种极其鄙视的感觉,以前还觉得这小子深不可测,现在看来,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譬如,鹦鹉学舌。

    武明空偷偷瞟了他一眼,又迅速别开头去,李治见了,顿时得理不饶人起来:“你都笑了,不要装了。”

    武明空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极其无奈的摊开手:“我哪里笑了?”李治眼睛一弯,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非常肯定的答道:“你就是笑了。”

    武明空不屑的撇撇嘴,同这个人斗嘴,永远斗不过他,他就是有那种能把你整到发狂的本事,“是啊是啊,我还得多谢晋王彩衣娱亲。”

    李治哧的一笑,眼眸晶亮,绽放睿芒,“想不到五大三粗的明空竟也会典故。”武明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浓浓的讽刺,不置可否的看向别处。

    嬉笑已毕,武明空慢慢收敛起了笑意,正色道:“你说这次是谁要狠下杀手?”李治目光幽寒,双手负在身后,望着远处苍茫的青山,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李承乾。”

    淡漠阴冷的表情令武明空莫名的心生寒意,恍惚方才同她取笑的人是另一个人。

    “你怎么这么肯定?”得到这个答案武明空并没有太吃惊,只是没想到李承乾当真如此心狠,竟会对自己的幼弟下手,还是个目前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同胞弟弟。

    早晨8点才起床,紧赶慢赶才终于在正午之前写完,好歹还拖着早晨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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