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其所言，那个人是他的叔叔。”崇老低眉沉气，将语气放缓了下来。
“这……”中荣国主显然有些怀疑。
崇老摇了摇头，随即叹道：“我看那孩子并不是奸邪之辈，口风虽紧，但观其言行，却也涉世未深。那人当是此人叔叔不假。”
“这又与我等何干？”中荣国主显然以猜出了老者的意思，却不去点明，似乎心中别有计算。
“帝君且细想，那人即使不是天神也是大罗金仙，单凭他屠神……单凭他的传说，就知道此人定是法力通玄。如若我族与其结成外亲，不仅皇室血脉得以纯正，实力上更是多了一大保障啊！”崇老不厌其烦，将利弊一一讲清。
“此事不可！我意已决！”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中荣国主突然一挥长袖，沉声道：“我中容地处大漠，无意争锋。此番下嫁鸾儿，但随其性而为之，切不可勉强于她……”
一念及此，顿时勾起心中无限思量：“鸾儿打小就没有娘疼……幸得这孩子生性淳朴，懂事明理，听话孝顺……我绝不能让鸾儿嫁给她不想嫁的人！”说着说着，中荣国主的眼中竟然有些模糊。或许是旁人看错了吧，又或者，在这个偏远的小国，真的另有一番生死别离的感人爱情吧……
崇老眼中暗光流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崇老，我知道你是为了中容的子民……”中荣国主长叹一声，继而摇头道：“孤王也明白，有备无患，但是……”袖子中的双手猛然攥拳：“这平静决不能建立在我女儿的幸福之上，她也是个……她也应该……”说着，说着，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崇老静默的注视着中荣国的国王，不……他只是一个父亲……
“帝君……是老夫鲁莽了……此事老夫绝不会再提及……”摇了摇头，崇老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声音发出……
中荣国主摇了摇头：“不，错不在你。道理孤王也明白，如若是把孤王换做是你，孤王也会像你一样。就算是孤王的自私吧……鸾儿她本就没有这样的义务……”
“是……”崇老躬身就要施礼，中荣国主忙上前捡起扶住：
“崇老何必如此，我本就是晚辈，这般大礼，着实承受不起。”
“帝君这是哪里话，主仆有别，礼节本是应当。”
“崇老见外了，你我怎能以君臣相论，若是无事，您且退下吧，孤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中荣国主摆了摆手，拿着手上那本《搜神记》走向书案。
“小老儿告退。”崇老依旧躬身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出房门，连带着将房门轻轻掩上。
“大长老――”守卫的士兵见崇老从房中出来，忙躬身施礼。
“之前没有人来过吧？”崇老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对方的礼节。倒不是高傲，崇老本就是近百岁的人，即使单按辈分，让这些小娃儿行个礼也是绝对受得起的。
“回大长老，除了一队巡逻的士兵被在下打发走了以外，并无他人经过。”这么做倒不是崇老有什么阴谋，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和君主的谈话泄露出去罢了。
“大长老可是要出宫？”侍卫跟在大长老的身旁，示意自己可以带路。
倒不是有意巴结，中荣国的人本就对长老们心存敬意，对于长老之首的崇老，自然是恭敬有加。
大长老顿住了脚步，看了看天空：“不……带我去公主府。我有帝君口谕要传……”大漠夜间虽然多风沙，夜空却是格外的清晰。
“可是……这么晚了……”侍卫显然有些犹豫，这深更半夜的，大长老若是要见别人侍卫倒也无所谓，偏偏是那待人和蔼，温柔善良的小公主……
“前边带路。”大长老的语气出奇的平淡，再无先前的半分犹豫。侍卫虽然心中不愿，却又不能抗命不遵，只好硬着头皮问道：“究竟是何事？难道就不能明天再说么？”
“小娃儿别多问，这是帝君的意思。”长老脸色一谨。那侍卫虽被一句小娃儿叫的极为纠结，但眼见大长老脸色冷了下来，自然不敢再多话，施施然在前边带路。
倒不是说大长老凶神恶煞，相反，与弟子或是师弟们相处之中，崇老反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在小辈面前，自然要有些该有的尊严――至少崇老是这么认为的。
“大长老，前边就是公主府了――”侍卫向前一指。
公主府可以说是整个皇宫最美丽的地方，即使是在深夜，公主府的四周也总是能闻到淡淡的花香。看得出来，国王极为疼爱离鸾，这里的守卫也极其森严，尤其是到了夜晚……
“前面的……大长老？！！”轮值的侍卫见有两人向此处走来，自是心中生疑――这公主府的夜间守卫极为周密，从来都不用巡逻士兵前来。这都已经戌时了，怎么还有人过来？刚要喝止，却看到了一身白袍的大长老……
“斗胆请问长老深夜来访，所为何事？”侍卫虽然尊敬大长老，但职责所在，却不能让其随意进去。
“代我通传，就说我有帝君的口谕要传达给公主。”崇老倒也不着急，只是让侍卫前去通报即可。
“可这……公主应该已经睡下了……”侍卫也是极为犹豫，他可不想将公主吵醒，给公主留下个坏印象。
“无妨，你们派人去通知侍女叫醒公主即可。”崇老显然早有准备，即刻回道。
“这……”侍卫回头看了看公主府，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大长老，显然还是极为犹豫。
崇老也不说话，只是一语不发的看着眼前年轻人，就这样一直站着。
良久，年轻人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好吧……”旋即轻声唤道：“子书，去偏房叫小薇姑娘。”眼看身后被唤作子书的侍卫已经走出几步，又加了一句：“切记！不可失礼！”
“长老要不要到前边的凉亭歇息一会儿？”侍卫长微微欠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石樽。
“不必，静候即可。”崇老摇了摇头，抬头仰望月空，随后却又闭上了眼睛。
……
“大长老……”甜甜的娇唤声响起，大长老应声睁开了眼睛，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离鸾的贴身侍婢小薇。
“嗯。”崇老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我――”小薇指了指公主的房门，面露难色。
“对。”大长老又点了点头。
小薇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大长老，又回头看了看公主的房门，终于一咬嘴唇嘴一点头
，向公主的房门走去。
就在小薇伸出手指要去敲门时，却见门窗的窗纸上突然亮起昏黄的光晕，想来是屋内的蜡烛燃起来了。莫非――公主醒了？
“公主，是小薇――”并未敲门，小薇只是贴着门缝轻唤一声。
“呀？是小薇姐姐？！！姐姐等一等，公主正在更衣。”回话的是伺候离鸾就寝的小小。说来也怪，离鸾原本从不让人伺候就寝，所有的侍女晚上都会回到自己房中休息，却不知怎的，今晚公主的房间竟然有了轮值。
小薇心中虽有些困惑，却也没有冒然询问，谁是主，谁是仆，这一点忌讳可不能乱碰。
“吱嘎――”毕竟是木门，即使是中原运来的上等楠木，也难免发出些声响。
“何人在此喧哗？”问话的正是刚从屋内出来的小小。
“是老夫，有圣上旨意要传。”大长老缓步前行，慢慢向房门走了过去。
“长老请进――”柔和的声音响彻四周，仿若淡淡的波纹，扩散开来。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连小薇和小小也是一脸的诧异――任谁能想到，一向柔弱文静的公主，竟然有这样的神通。
崇老没有丝毫的诧异，离鸾的神血变异本就是他发现的，更何况――离鸾的本领本就是他教的。
“吱哽――”房门被再度关上，门外的几人赶忙离去――主子的事可不是当下人的应该探听的，弄不好惹祸上身，那可就不妙了。
“弟子方才未能远迎，师父恕罪。”离鸾早已躬身施礼等在里屋，其心之诚，倒也可见一斑。
“无妨……”崇老看着自己乖巧的徒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父你请坐――”离鸾后退几步，柔纱微动，指着木樽道。
“不必了……”崇老并不领情，摇头叹道：“师父没脸在你面前坐着……”
“师父何出此言？”离鸾微微一怔。对于师父的深夜造访本就纳闷，此番又是这般光景。
“鸾儿……你……”崇老欲言又止，舔了舔嘴唇，浑浊的眼球中时有光芒溢出，他实在不忍心逼迫自己的徒儿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喜欢炎龙么？”
“啊？”离鸾一愣，正要回答，却想起了炎龙的那句话――不讨厌的人我都喜欢。原来……他和我这般的相像。
“喜欢。”离鸾含笑点了点头。
“真的？”崇老显然一愣，这种结果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哈哈哈哈……”崇老的笑声毫无拘谨，直接传出了房间，搞到外面的几人一阵莫名其妙。
“好！好！好啊！”崇老满面笑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离鸾，显然是早已准备好了的。
“这册子就算做我这个当师父的送给你们二人的贺礼！哈哈哈……”长袍一甩，人竟已经出了门外！
“师父~~”身后传来离鸾娇羞的嗔怪声，崇老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