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惠正在做面膜，舍不得买现成的，自己鼓捣着，看着电视，用鸡蛋清，黄瓜等混合着涂抹在脸上，弄得像个唱京剧的大花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打开门，将公婆迎进来，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周若明，他少了刚刚走出去的慷慨激昂，多了几分惴惴不安。不用问，他没有说服自己的父母。
四个人就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晓惠，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一直把你当自己女儿看的。”盛校长对儿子说话有时还有几分校长的威严，可是对儿媳却是温柔有余。“你有什么意见就尽管找妈说。十个手指还有长短，意见不统一是正常的。”
何晓惠闷声不响地靠在椅子背上。
“你是不是对妈有意见？喔，也是妈不好，前一段时间光顾着若溪的事，比较忽略了你，有的地方不注意，你可别往心里去，妈向你道歉。”
“没什么。”何晓惠说道。
“若溪这事怎么说呢？年纪轻轻怀上了孩子，孩子的爸却早早地走了，这事摊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那时，我真担心她会崩溃，还好来了个小刘。没有小刘，我真不知道若溪这一辈子还怎么过？自从他们结婚后，我和你爸也不失眠了，本来是彻夜地睡不着，我们从心底里感谢小刘。”盛校长这样推心置腹地说着。
“所以，你们要给他们一套房子？”何晓惠问。
“你错了，晓惠，这套房子与情与理就是他们的。如果当时没有小刘的户口，我们根本不能享受拆一还三的动迁政策，假如那样，我们只能拿两套房子，即使拿两套，里边也有若溪的份。只要若溪提出要，法律都是允许的。小刘的加入，我们凭空就多了一套房，这套房你难道觉得不该是他们的？”盛校长这样反问儿媳。
“拆一还三，无论还了几套都是用周家的老房子去抵的。我们老家那里，嫁出去的女儿都不拿家里的房产，当然老人也是由儿子养。我们如果拿了家里全部的房子，以后一定会善待你们两老的。”何晓惠不愿意放弃说服婆婆。说到最后一句，镶嵌在大花脸里的那双眼睛看着婆婆，以显示自己的真诚。
“这话呀真是小孩子说得。照你这么说，假如我们没有房产留给你们，你们就不养我们了？”盛校长强笑着说：“晓惠啊，在我们上海，儿子女儿都是平等的。不过不可否认，中国人的传统，儿子女儿毕竟是有些区别的，儿子终究是儿子，这个不用你说，我们清楚。我抿心自问吧，我对女儿和儿媳还是有区别的。你结婚时，我把我婆婆给我的24k戒指和金锁片，那可是老货黄金，全给了你。因为上边刻着周家的字，你是周家的媳妇，代代相传，当然是给你了，对不？若溪是嫁出去了，可是连个戒指也没得。我这做婆婆的还是有分寸的。晓惠，你是周家的媳妇，这个妈心里清楚着呢，这动迁呢，就听妈的，开开心心把身份证拿出来，房产证做了，早点住新房，就别跟自己闹不痛快了。”虽然语气至始至终地温柔，可是谁都能听得出，盛校长在动迁房这事上，是决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说得是，晓惠，你就先挑，喜欢三楼还是五楼？挑好了，爸给你们装修。装修得像宾馆那样，也算是前些日子对你亏欠的弥补，怎样啊？”老周就如哄孩子那样。
何晓惠却没有接口，房间里不免有些沉闷起来。
半晌，何晓惠说：“我知道，我到现在都没怀孩子，你们看不起我。”说着，她有些哽咽起来：“如果我生个一儿半女，你们就不会这样的。”
“快别这么说。”盛校长轻轻去揭她脸上的面膜：“经历了若溪的事，我都想开了，一切是缘分，孩子也是缘分。我们绝没有看不起你的半点意思，我和你爸从来都没说过你，是吧？”
“是呀，生不生孩子没关系的。晓惠不要多想，不要有压力。”老周说着朝儿子示意。
周若明忙取了纸巾给何晓惠擦脸：“晓惠，我才不要孩子呢，吵死了，你看念念，整天不是吃就是拉，若溪生了孩子身材都变了，老了一段。”
何晓惠把头埋在周若明的手里哭了起来，多半是沮丧无法改变公婆的心意：“老公，是我不争气。你相信我，我会生的。”
“相信，当然是相信了，你们年纪还轻着呢。”盛校长也安慰道。
“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休息了，大家都早点睡觉吧。”老周说着拉着妻子，走出儿子的房门。
“别哭了。”周若*疼地把妻子抱上床。
“你爸爸妈妈是铁定了心不改主意了。”何晓惠抽泣着说。
“算了，我们两套房子也够了。”
“什么两套？”何晓惠擦了眼泪问。
“我爸妈住的那套以后一定是留给我啊，难道这套还给我妹？”周若明想当然地说。
“你妈这么说了？”何晓惠坐正了身子问。
“没明确说，不就暗示了？‘儿子终究是儿子’，我妈以前是教高中语文的，什么话都需要你自己去揣摩。我妹妹我还不了解？她绝不会和我争的，这个我保证。你别多想，跟着我周若明，这辈子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老夫妻两回到自己房间，长长地嘘了口气。
“老周，你说烧香有用吗？”盛校长边*服边问老伴。
“怎么你要烧香？你是党员，党员不烧香。”
“若是有用，我也跟着楼下老太太去烧几株高香，祈祷晓惠怀个孩子。”
“人算不如天算，凡事不苛求，万一让他们知道你为这个烧香，晓惠会有压力。”老周指指儿媳房间。
“可是你发现吗？晓惠现在的心态不对，怀不上孩子的自卑让她容易走牛角尖。再说没有孩子，这两个人在一起也太空虚了，这样下去，对若明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可晓惠就不同了。本来心眼就小，加上比较贪心，我就怕她这样下去会走上歧路。”盛校长担忧地说。
“老盛，你校长作了一辈子，不要看什么问题都危言耸听。”老周好意劝慰妻子。
“但愿只是危言耸听。我以前是替若溪担心，可现在啊，我却开始担心晓惠了。哎！”
“我们已经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想太多。”
“是的，我想，搬了新房，干脆让他们各过各的，甭操心操到底了。”
“你是说分家过？”
盛校长点点头：“你怎么刚才没和我商量就承诺给儿子装修？那最起码要拿个六七万出来吧？”
“不是要哄儿媳开心吗？这孩子就喜欢占小便宜。”
“你呀，这是纵容。但是有的人，有的事是不能一昧纵的。他们会得寸进尺。”
“只要家里太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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