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卫后退着、退着……耳边充斥虎那沙沙的脚步声。他努力分散心中的难受却忍不住又往连怜看去:她蹲在树下,正在看蒋卫。
她的眼神让蒋卫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想起那次重病时,一次望向镜子中所看到的自己。那眼中所包含的并非是恐惧和疯狂,而是淡淡的失望和了然认命似的完全放弃。那是父母为了重病的自己四处求人而双双遭遇车祸后的自己,是以为被所有人抛弃而孤独至极点的自己。
“看我干什么,我是不会过去的……”
可那种眼神挑起了蒋卫的某些思绪:“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父母早已去世;没有恋爱过是有些失望,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该报答的人都报答过了;舅舅和姨们很好,孙子都有了;姑姑和小叔也不错;弟弟妹妹们也都有工作了;亲人们会哭会伤心一段时间,可长了也就过去了。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自己的,也没有什么自己特别需要的……”
“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的孤寂和连怜的眼神共鸣,冽气从胸中直涌上头,一抹冷笑出现在蒋卫嘴角,他停下了后退脚步!
“妈了个X!!”
……
虎的嘴龇张着喷出食肉动物那浓重的口臭,黑黄的两颗犬牙狞恶而丑陋。蒋卫单手挥舞刚掰下的粗树枝,拉着连怜往后退。连怜呆呆的,没有半点配合的意思。虎扑上来了,锋利的爪搭上蒋卫的肩膀,只一划就给他留下五道血沟。
“日啊!!”
蒋卫抛掉树枝推开连怜怒吼着和虎撕打成一团,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突如其然有了强大的力量,竟能和虎较力!
但是虎的优势还是非常明显:超过五百斤的体重,锋利的齿爪,这些都让蒋卫不停地躲闪。
怎么办?蒋卫推据着虎的下颌,努力抵住它的双肩使自己不受爪牙的伤害。他看着连怜原先靠着的大树——一棵被雷劈过长得像个Y字低矮粗壮的杉树,灵光一闪。他猛地使力将虎掀了个四角朝天,趁虎打滚想站起来时揪住了它的颈皮。接着蒋卫一边躲闪着虎挥舞的前爪,一边拖着它踯躅接近大树,然后他跨过Y形中间到了树的另一面,却把虎头卡在了枝桠上!
相似于传说中武松打虎的景象出现了:蒋卫脚死死抵大树根部拉着颈皮,然后,一拳一拳地击打虎的面部!
“嘭!嘭!”
虎不甘地怒吼着,伸爪使劲抓挠,想要够到蒋卫。可大树实在粗壮,爪子根本绕不过去。它又挣不脱蒋卫突然爆发的巨力,只把原先四脚朝天变成了侧躺。可这也够不到蒋卫揪着它颈皮的手,虎只能用四爪徒劳地抱着树干发狂蹬扒!
几百拳下来,腥浓的鲜血从虎头部溢出:它那脆弱的鼻子完全碎了,外面牙齿也全断了。慢慢地,脑血管的破裂使它的声音低了下来,直至毫无声息。
蒋卫毫无知觉般继续捶着,直到力气用尽踉跄倒地……
连怜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庞大的虎瘫软在地,眼睛虽然还怒睁着,可已经失去了神光;鲜血仍从口鼻间流出,在身下渐渐汇成了条小溪;它的四爪还在神经性地抽搐着,尾巴也是如此;一股恶臭正慢慢扩散开来,那是虎死时排出的粪尿造成的……
“你干嘛回来救我……”小女孩失神地问。
“我救的是我自己……”这句话蒋卫并没有出口。
他看着自己有些痉挛的四肢恶狠狠笑道:“你以为捉弄了我,就不用被报复吗?”
连怜又呆呆地看看死虎,然后转脸面向蒋卫,失神的小脸渐渐抽搐,直到眼鼻缩在一起,小嘴大张:“哇呜……”
蒋卫看着她,情绪慢慢从刚才的惨烈状态中恢复过来。
“刚才发什么疯,怎么会冲上去的?!”他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事,瞬间汗毛直立。
蒋卫检查了下自己,非常惊愕地发现竟然只是开始时被虎爪划了一下,之后除了点儿碰撞扭伤外再没受到任何大的伤害。而稍稍回味搏斗的过程又有了更大的震惊:自己用拳头打死了一只真正的虎!他不敢相信地看看地上的庞然大物——那到底是不是老虎?!
其实这两天来,蒋卫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可是已经三十了,虽然没有明显衰老的迹象,可身体不如二十三四岁时那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而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后,探路做事时他发现自己的精力和耐力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最佳状态。而今天,与虎搏斗时的力气就更让人吃惊了:看上去超过五百斤重的虎竟然被他一下子掀翻在地,还拖着走了好几米!
“暂时管不了其它了。”蒋卫理理由于震惊而有些混乱的大脑,身体已经不再痉挛,他决定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并不了解虎的习性,害怕周围还有什么猛兽。
“快点走!”蒋卫去拉连怜,这小丫头却仍然大哭瘫在地上不动。
“快点走啊!”蒋卫急不可耐,干脆拉着连怜想背着她走。
没想到连怜突然推开他,哭声更大。
“你什么毛病啊?!还想等老虎来……”蒋卫生气了,大声道。他正想再骂两句扛起小丫头就走。却发现,她正捂着自己灰色的休闲裤下裆部——那里一片水渍。
“吓尿了?”蒋卫苦笑不已。
“走开!让我死算了!!呜呜……”连怜发现丢人事被发现,差点儿发狂。
蒋卫抓着脑袋哭笑不得地安慰:“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连怜一点都不领情:“你走开,不要你管!”
“你还是小孩儿,没人笑话你的。我像你这么大时候还在大街上尿尿呢……”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变态啊?!”
蒋卫被噎得够呛,想:我怎么变态了?八十年代就算城市里都照样有人在大街上尿尿……
“那我可不管你了,自己走了啊?”
“快滚你的吧,我被老虎吃掉算了!”
“我真走了啊?”
“烦不烦啊!!”
蒋卫转身就走。
连怜又哭了一会儿,有点儿回过味儿来。她看看四周:除了树外就只有一只模样狰狞的死虎。
“死老头,你真走了啊?!”她害怕地大叫,回应她的只有林间的回声。
恐惧在连怜心中蔓延开来,她大声呼唤蒋卫:“老头快回来啊!老头……蒋哥!!呜呜……”又哭上了。
“好了,这回该走了吧?”蒋卫从树背后转了出来。好容易才把老虎打死,真把这小丫头扔这儿,那刚才不都白做了么。
连怜看见蒋卫,猛地扑上去像只发狂的小猫般撕打:“你这个王八蛋!吓死我了!打死你……”
蒋卫大怒:“你还有完没完啊!再这样我真走了!”
“让我死这儿好了!都怪你这个混蛋乌鸦嘴,刚来就说什么熊啊老虎的!这回真碰上了,都是你的错!”
“我还说天上下钞票呢,怎么不见啊?!快点走,我都要冻死了!”蒋卫身上的,风一吹直打哆嗦。
连怜抽抽搭搭,低下头:“不许和姐姐们说我……那个!”
“好好好!绝对不说!”
“你发誓!”
“行!我发誓!”
“那快点走吧……”
两人终于离开河边了。这时他们都没心情再捉什么鱼,一路快行。
秋风吹来,蒋卫直打寒颤。
“对……对不起啦。”连怜看蒋卫唇青齿冷的模样,心里很过意不去。
“别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以后再和你算账!”
“哼,随你便……”
两人终于在夜幕降临前赶回了车边。
“你们怎么了?!”正在处理食物的两个女孩看到蒋卫和连怜如此狼狈,惊声问。当她们看到蒋卫肩膀上的伤口,更加惊疑。不过见蒋卫冷得直哆嗦,好歹添柴的添柴,拿毯子的拿毯子。
“把火再加大一点!”蒋卫先急切地要求加大火焰,才边脱衣服边解释:“这片林子很危险,我们刚才在河边遇到了一只虎!”
“啊?!”琴歌和梁雨吓了一跳,立刻不安地向四周望去。
“别怕,那只虎……死了。”蒋卫低头道,他有些担心被人看成怪物。
“是呵!那只老虎被他用拳头活活打死了!”连怜虽然爱大呼小叫的但果然神经粗壮。她路上恢复了不少精神,又活蹦乱跳了。
惊叹!怀疑!要不是蒋卫身上的伤口证明了凶手的确是有着利爪的大型动物,两个女孩真的会以为他和连怜合伙戏耍她们。
“那蒋哥你身上怎么会湿透的?”琴歌问。
“啊……那个,被老虎给扑到河里面了……”蒋卫看到连怜哀求的眼神,编了个借口。然后他又匆忙转移话题:“冷死我了,帮我把车里的毛毯再拿一条来,女士们回避一下哈,我烤烤衣服。”
琴哥没有追问下去,帮着蒋卫摊开外衣烘烤,梁雨则又急忙去拿毯子。
“小丫头,你也烤一下吧。”蒋卫瞄瞄连怜,“不然等会儿着凉就不好了。”
“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烤呢!”连怜的脸一下红了,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担心蒋卫乱说话。
蒋卫哭笑不得:“谁要和你一起啊,从这边火堆里分点儿过去,再添点柴不就又是一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