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目录:帝相| 作者:笼雾| 类别:历史军事

    如弄咬着下唇,眼内水光朦胧,但他却一改往日怯弱的毛病,大着胆子抬头望着安炎,满脸痴迷的倔强。

    似乎懒得再看如弄一眼,安炎旋过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可才挪了几步,下一秒就又被如弄给扑着抱住了。他低泣道:

    “呜……殿下,奴才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不敢奢望您能给予多大的宠幸,但是,请您让如弄继续留侍在您身边,尽心侍奉您……”

    “……”

    “殿下?”得不到回答的如弄小心翼翼抬起头,正对上安炎骇人的冰冷眸光,将他浑身上下冻结得寒冷刺骨。

    只见安炎轻轻勾起嘴角,满眼如见了蛆虫的厌恶,一字一字地道:

    “一个区区妓院出来得男童也配侍奉本皇子?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让你可以用那肮脏的手触碰本皇子的?”

    说到这儿,让他不禁又想起,自己问及勾栏是何物时,那个恶心的男人扯下的大谎。

    勾编花篮的地方?呵,当自己真的白痴到连烟花场所都分不清么?

    阴沉的瞳孔越显暴戾,他心下一阵烦躁,一个用力,就将身后的如弄震飞了出去。

    “扑通——”随着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水花四溅,如弄整个儿掉进了河水里。

    他不会游泳,只能一个劲儿拼命扑腾,大呼救命。

    安炎不以为然,走了两步,又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地冷冽而去。

    冰冷的河水在身侧流淌,略带着腥味,一下一下灌进如弄的鼻子,嘴巴,连同心里那份悲凉的感情,让他难受至及。

    他自小家境贫寒,时常会因为饥饿而捡一些腐烂变质的垃圾果腹,还经常被脾性暴戾的父亲暴打,浑身上下大伤小伤不断。可是后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好赌成性的父亲竟然铁石心肠地把他卖进了妓院。

    照样是饿饭和挨打的日子让他几欲寻死,却在无意中听说朝廷中来了位新丞相,为人正直,心肠极好。他偶尔路过丞相府,见过那位新丞相一次。那是他所见过得最好看的一个人,美得就像仙子一样,那么漂亮,那么圣洁。这样的人,说不定能救自己吧?

    上天似乎听见了自己的乞求,他被丞相救走了,并且被安排为皇子的书童,那是许多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后来,他见到了那位传说中聪颖过人的九皇子,锦衣玉食地生活在皇宫中的,如同冰雕般的人,要命的吸引了他的视线,让看贯了男欢女爱的他不自觉得喜欢上了。

    安炎殿下……如同神明般让他景仰爱慕的人啊……

    视线模糊,如弄朦胧间,看见了隐约有一个人在昏花的阳光下朝他而来……

    ……

    河岸旁,庄言澈负手而立,浑身湿溽,粘湿的鸦发服帖地粘在他完美脸膀,狼狈,却又柔美。

    被救上岸的如弄已经恢复了神智,他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腿间,低低抽噎。

    天子多薄幸,就连天子的儿子也冷酷无情。

    庄言澈看这眼下滚滚而流的护城河水,不免心生感叹。

    他从未爱过某一个人,也从未试着去爱某一个人,固然是不知道此刻身后的那个小男孩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哭泣。

    “别哭了。”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庄言澈蹲下身,从怀中取出块干净清新的手帕递给如弄。

    “……”如弄忍着眼泪倔强地别过脸去,没有伸手去接。清澈的双眼哭得又红又肿。

    良久,如弄咬得泛白的嘴唇才蠕动了两下,犹带哽咽地说道:

    “庄丞相,对不起……我、我不应该这么冲动,以下犯上……您对如弄恩重如山,是如弄的再生父母,可是如弄却丢了您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他竟又忍不住掉落了眼泪,慌忙抬手用衣袖擦干,却只擦出了更多的泪来。

    看着委屈万分的如弄,庄言澈一时间也早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用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摩他的脑袋,无声地安慰着。

    如弄却因为他这一温柔的举动,更加大哭起来,边哭,嘴里边无助地呢喃:

    “可是,该怎么办?……殿下一定厌恶死如弄了,一定,一定不会要如弄再继续侍奉他了……怎么办?……如弄该怎么办?……”

    “……”

    原本是个爱在阳光下欢笑的男孩,此刻却双眼红肿又满脸茫然无措,让庄言澈犹有不忍。

    忽然忆起安炎临走前稍稍顿住的身形,庄言澈蹙了蹙眉,似乎了然了几许,似乎又有许多不明白。

    他踌躇地看了如弄良久,才徐徐玄妙道:

    “这个,你先不必担心,现在你只要保持着自己的这份爱慕,努力讨好安炎殿下就行了。”

    说着,在如弄惊讶的目光中,庄言澈揉揉他的头发,温柔微笑道:

    “过不了多久,如弄就会飞黄腾达的。”

    庄言澈为人虽然略有死板,但却是个能看透人心的高手。他会根据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从而推测出此人的心理想法及个性特征。他明白安炎虽然比同龄人早熟,但毕竟是个早年丧母的孩子,而失去母爱的孩子,往往会对弃而不舍捧上来的温柔对待有种要命的依赖。所以,他也暗中为如弄指引了一条路子,助了如弄一臂之力,但这条路,却为他未来的命运埋下了致命的祸端,让未来被流放异乡又身染重病的他后悔莫及。

    许多年后,晋升为卫国将军的欧阳奕就这样描述过庄言澈:神灵赋予了子单一颗能看透世俗的玲珑心的同时,却又给了他极其柔软的心肠,也正因为拥有这样一种矛盾的天赋,让他终日愁眉不展,少了作为一个愚人的快乐。

    ……

    ……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岁月的车辙一路悠悠荡荡向前推驶,不曾有过片刻的停留。

    欧阳奕还是那幅泼皮纨绔样,照旧每天上朝下朝戏弄得庄言澈羞愤欲绝,甚至还与人夸下海口,说是誓必要一辈子吃定庄言澈。此话意正言辞间暧昧涌动,听得朝中大臣表面连连点头,暗地却直呼两字:奸情!

    而九皇子安炎依旧每天来皇家私塾报道,认真听庄言澈讲授一天的功课。可是明显有一道谁都无法跨越的鸿沟,把两个本就不怎么熟识的人狠狠隔开了。相反,安炎却与如弄的关系越渐亲近,越渐亲密,一同上私塾,一同下私塾,甚至有流言这样从宫中传出来:年幼的九皇子安炎其实是个龙阳君,喜好男人,庄丞相听说后就特意以书童的名义为其提供了一个雏伶,从此安炎殿下与雏伶同吃同住,对其呵护有佳。

    庄言澈枕在狐皮躺椅上,听完四儿将这个八卦消息龇牙咧嘴地说出来,末了还为他打抱不平了一大段。

    不忍再看四儿唾沫横飞的模样,庄言澈无奈摇头一阵,径自走到案几前,十指纤纤游走于筝琴间,又一次弹奏起铭记在心的曲子。

    同样是与平常无异的曲子,却听得四儿内心有一瞬间的酸涩,竟不自觉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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