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过去，年的脚步便清晰可闻了，窗外时而有孩童嬉闹，间或鞭炮声散尽，真真火药的味道冲破玻璃缝隙钻将进来，转眼间便到了三十。
一大早，乔燕发过来短信，只有短短的五个字，道：“初八，大聚会。”
乔南松心领神会，删除短信之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那边很热闹，据说乔楠有个朋友死皮赖脸来到家里不走，乔楠气得跳脚也对他没办法，倒是乔母言下之意那小伙儿听憨厚，情况也不错，隐隐有满意的意思。
乔南松乐的大笑，就听那边乔楠怒喝道：“范小勉，没事找抽是吧？大过年的不回家过年，你以为我们家收打短工的？！”
乔母无奈道：“也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你给说几句，人家小范好心好意过来，怎么说也不能冷了人家的心，免得给人知道说咱们家门槛高。”
而后大声喊道：“楠楠，你哥叫你听电话，快点。”
那边咣当一声响，不知是乔楠一把拽塌了什么东西，只听她怒气冲冲道：“范小勉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把你丢下水道陪耗子过年去！”
乔母埋怨道：“咋说话呢，吃了火药不是？小范，别吃她脸子，天冷，快进屋去，没啥好收拾的。”
就听有个憨憨的年轻男孩声音憨笑道：“没事没事，乔楠这就这脾气，哟，叔儿，我来我来……”
乔南松哑然失笑，听乔楠接上了电话就笑，笑的乔楠恼羞成怒，大声道：“笑，笑，含笑半步颠吃多了是吧？我这水深火热的你幸灾乐祸是不是？再笑，再笑我立马拎一把菜刀把那混蛋砍了包饺子去！”
乔南松忙道：“可别，我听着挺老实一人啊，家是哪里的？”
乔楠一肚子火气，想来是没给家里说的，这一问，登时泛滥似倒了出来，道：“你不知道，这混蛋也是咱这的人，大学时候跟我一个班，忒不是东西，别看低眉顺眼像个人，坏心眼跟粉条似的。”
乔南松讶道：“真的？我怎么听着好像是你冤枉人家呢！”
乔楠哼道：“冤枉他？我呸，我只不过能透过表面看本质而已！哦，还是个没脑子，年纪轻轻跑东边海里跟小鬼子据说还干过架，让去当兵吧又说太苦，整个一装腔作势好吃懒做死不要脸的混蛋！”
乔南松心里一动，居然还是个热血青年？于是搁置了这个话题，道：“你的事情，自己看着办，今年年货置办的怎么样？”
乔楠没好气道：“能不好么，差不多就赶上去年了，我就想不通了，凭啥要花钱招待这么个混蛋？！”
乔南松笑了笑，又问了几句老人的身体情况，听楼下欢声笑语一片似乎李栋在喊他，便又和乔父说了几句话，约定明天给大舅肖广谋打电话拜寿，忙忙挂断电话从窗子上探出头去。
李栋站在人群里，都是二十郎当的年轻人，乔南松觉着都很眼熟，细细一想，原来都是这两年才参加工作的，住在党校这边的同龄人。
李栋使劲挥手大声喊道：“快下来，快下来，都闲着无聊，刚才哥几个窜门，商量着晚上不如聚在一起包个地方一起守岁算了。”
乔南松心里一热，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冲窗子下一瞧，人越来越多竟有二三十个之多，有人忙着打电话，有人拽着伙伴跑到草坪里放鞭炮，看样子是在等聚齐了一起行过去。
下了楼，张三李四孙科长刘主任地乱打了一圈招呼，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钟了。
李栋是县委第一秘，在这群正科副科科员一大群的年轻人中自然隐约有领头人的范儿，只是他心里也是清楚的，自己能当上张磊的秘书，那几乎算是一个例外，加上个人素质的确不错，谦逊着没接收别人的恭维。
又等了几个人过来，负责组织聚会的县委办保密委员会即县保密局综合科科长武裁招呼道：“好，人都到齐了，李主任，乔主任，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
李栋看看乔南松，乔南松不置可否，武裁便道：“那就走吧。”
李栋和乔南松走在最后，看着几个似乎无忧无虑的人在前面倒退着讲笑话，不禁叹道：“这会儿我才觉着自己还算年轻，真好啊！”
乔南松噗一声笑，道：“你也有这种想法？嘿，我刚下楼的时候，也这么想的。”
李栋笑道：“你看在咱们这群人里面，就数你最年轻最有为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这都快奔三了，有这种感慨还差不多！”
乔南松咂咂嘴，李栋又道：“我听有人说乔主任最近对演武乡很上心？”
乔南松坦然一笑，道：“钻进这个地方，谁都想自己当家做主啊，难道你老李就没想过？”
李栋摇摇头叹道：“不一样啊，我这一秘书，没三两年是别想跳了。嘿，我看开过年哪，我就得叫你乔书记喽，再过个三五年，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下去，到时候估计乔书记又成乔副主任，哈哈，到时候可就得领导多多照顾才行。”
乔南松失笑，虚踢了他一脚，道：“大过年的，你老李就给我灌汤，不过别说，你这么一徜徉，我都觉着自己还真是个有前途的人了。”
李栋哈哈一笑，努努嘴示意乔南松看前面一大群人，低声道：“看见没，都跟咱一个性质的，差不多都是从高空落下来，乔主任要下去，没想着拉战友们一把？”
乔南松对他这句话上了心，但他也不会贸然就去找某一个人，鬼知道这些京城边上的人有什么关系在上头呢。同时，李栋言之凿凿地近乎确定自己会下放，乔南松同样记在心里。
李栋看乔南松沉默着沉吟，趁热打铁道：“你也别觉着我嘴不牢，张书记手跟前没几个可用的人，原本有些人地意思是开过年把你捧到锁寅镇或者雁翎乡当一把手，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考虑你的时候，张书记特意让我多找了几分关于演武乡的资料，我觉着，让你去哪儿很有可能。当然，我这是马后炮，呵呵。”
他的言外之意，是自己早就从宁夏那里得知了这件事情，乔南松横了李栋一眼，没再说话，李栋很知趣地找了春节的话题来说，他倒真有当秘书的真才实学，对传统文化了解非常宽广，乔南松不禁在心里稍稍认可了这个人。
武裁订的地方在银河蓝座，他们这是一群小虾米，自然不可能有柳婧出来负责，人来人往的饭店里，订了年夜饭的人家也陆续都聚集起来，服务员忙个不停，能给他们安排一个三桌的大包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李栋摇摇手对武裁到了嘴边的话示意不用讲出来，走到包间门口一瞧，呵呵笑道：“很不错了，我估计这还是留给领导们预订年夜饭的地方，现在过年，大部分人都在外面订年夜饭，咱们这也算是沾了光呢。”
前面引路的服务员回头笑道：“这是大包间，原本是小型会议室的，柳经理接到武科长的电话让我们重新布置了。”
进去一看，墙壁上挂着的果然还有锦旗，竟是接待过渔阳企业家聚会的地方。
包间里新挂了红灯笼，将大灯关掉，温柔而红火的红色光芒从头顶散下来，加上墙脚挂着的红辣椒塑料炮仗，莫名便有一股年的味道。
推了李栋坐了主位，其余人才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了下去，方喝了两杯清茶，身子骨渐渐暖和之后，门被轻轻推开，大堂经理带着四个穿着喜庆的服务员进来，笑道：“各位领导，咱们这儿吃饭的规矩，是饭前有甜食点心，不过今儿是大年三十，请示一下领导，这些甜食点心要不要先上？”
李栋拿眼睛去看乔南松，乔南松瞧着武裁笑道：“我这还是第二次来，不懂这里的规矩，武科就麻烦一下给大家服务一回，怎么样？”
武裁笑着让服务员将甜食点心撤下，一边拆五粮液的瓶盖，环顾了一圈最后看看乔南松笑道：“乔主任的酒量，在咱们机关都成一个传说了，原本今天该好好讨教一下，不过乔主任刚才也吩咐过了，我今儿要为大家服务，这酒嘛，待会儿乔主任可别怪我不痛快啊。”
众人便笑，上次去锁寅镇，游龙被乔南松六杯酒镇住，这件事被机关的人当个传说都传开了，尤其游子善和游龙这次差点被扒了皮，原来就看不惯游龙的人多了，眼下拿出来说说，也是无伤大雅。
李栋笑道：“这话对头，今天咱们都尽兴尽量，高兴是高兴，但大部分都是单身嘛，一旦有点上头――嘿嘿，男同志当然没什么，女同志嘛，那可就麻烦的很了，要知道酒这玩意儿有时候可实在不是怎么好的东西！”
在座的几个女孩便啐他，有的就向刘颖起哄，道：“刘姐，李大秘当年是不是趁着酒兴把你拿下的啊？”
刘颖笑吟吟瞥了李栋一眼，道：“可不就是么，所以他提前给在座的男同志发出善意的提醒呢，有的事情，做过了可后悔都来不及了哦。”
武裁笑嘻嘻凑过去道：“没关系没关系，要不这样吧，咱们来个女同志也喝醉一回，我会很清醒的等着把她送回宿舍去！”完了又拍着胸脯道，“要放心，我绝不会后悔！”
有女孩笑骂道：“春天快要来了么，武科尽想好事呢！”
这种玩笑点到即止便可，在座的虽年轻，但也没突兀的人，哄笑几声，到此打住。
这一顿饭，自是不能称得上奢华，三十来个人，一人五十块钱，烟酒都算了，最后竟还有多余，吃罢饭方要下楼，楼下上来两人，一个是银河蓝座的经理柳婧，另一个少有人认识，李栋和乔南松不认识。
柳婧妩媚扫了一圈这三十多个人，介绍那男子道：“这是我老公，赵子辉。”
众人恍然，这个赵子辉，算是赵家第二代里很有代表性的一个人，头上有赵庆霞，他自无领军的机会，于是在张磊调来的时候跟着前渔阳县委书记、如今的邻县副县长吴远忠远走出去，据说当时和赵立武为此还吵了一架。
其人性子，和现下流行的二代差不多，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在渔阳的时候便是赵立武这个当父亲的也说不住他，但他却最听吴远忠的话，对吴远忠很是言听计从。
这个纨绔怎么回来了！
知道这人的人心里都如是想道！
柳婧正要介绍，赵子辉哼一声踏上楼来，伸出手微微抬着下巴向李栋道：“张磊的秘书，你叫李栋是吧？”
李栋皱皱眉，赵子辉嘿然冷笑：“怎么，我们家老头子吃了点亏，各位都当渔阳要翻天了不是？”
李栋勉强伸手和他一握，转身道：“不早了，喝的有点上头，先告辞了。”
赵子辉却拦住了他，横身将楼道口挡住，盯着武裁背着手道：“小武，还当你的小科长呢？也老大不小了吧，还跟着别人打秋风？”
武裁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跳动，本想回击他几句，被一个女孩悄然一拽，不得不闭上了嘴。
“哈，几天没回渔阳，后起之秀还真不少啊。这位，怎么看着这么眼生？”赵子辉很满意这种别人都沉默只有他说话的场面，斜眼挑了下乔南松，歪歪嘴道。
乔南松没理他，往上一抢假作脚下不稳，肩膀正撞在赵子辉胸口，赵子辉脸色颇是苍白，身子骨自然抵不住这一撞，闷哼一声登时贴到了墙上，乔南松趁势招呼道：“不早了不早了，都赶紧回家，明天睡一天，后天还得有人去值班，也别忤在这儿打扰柳经理的生意。”
他们这群人往楼道口一站，的确是挡住了下面往上走的人，但显然那些人是见过赵子辉的，张张嘴没敢吱声。
吃乔南松这一暗算，赵子辉把眼睛一立，正要发火时候柳婧说道：“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今天各位领导都比较尽兴，我也就不强留大家啦。”
赵子辉眯起一只眼睛，伸手拍拍乔南松肩膀，极其鄙视地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癞蛤蟆？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以后小心点！”
乔南松等同行的都下楼了，回头冲赵子辉龇牙咧嘴一笑，张口吐出两个字：“！”
赵子辉大怒，又要挡住楼梯口，柳婧拽了他一把，低声埋怨道：“你也真是，看他还能嚣张几天，跟这种人怄气，值什么！”
赵子辉这才罢休，弹着衣服哼道：“今晚你把事情安排好，后天就跟我去京城，这么一个小泥鳅，我倒要瞧瞧他怎么灰头土脸不算还要丢了前程！”
柳婧暗暗叹息，心道你要真有本事，还用得着嫉妒人家年纪轻轻就快赶上你？
但这句话可不敢说出来，于是哄道：“好，都听你的，后天晴晴也会上来，她也想去京城看看，到时候一起走吧。”
赵子辉唯独对柳初晴这个小姨子又恨又怕，闻听她的名字，嘴角狠狠一抽，闭上嘴没再多罗嗦，被柳婧挽着胳膊往楼上去了。
一行人出了门，武裁感激道：“乔主任，可多亏有你呢，赵子辉飞扬跋扈蛮不讲理，又是个说话办事都没脑子的人，要是他真胡搅蛮缠，今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乔南松一笑摆摆手，因为喝的有点多微微有些醉意，坐上出租车便往宿舍回去。
冲了个热水澡，看看时间还早，乔南松又打开电脑上了游戏，乔燕和赵平安都不在线，他倒有难得跑到人多的出生地瞧热闹，许多人在放烟花，很是漂亮。
如今的他，一身装备算是很靠近极品了，赵平安后来把他的角色武器加上去之后，因为经常开乔南松的号跟人打架，所以防具石头全是他弄来，装备排行榜上乔南松的号也进了前二十名。
有这么一身装备，游戏里的地位也就还算不错，一个帮和联盟的玩家见乔南松黄着名字站在旁边看人放烟花，就喊他去参加联盟的活动，乔南松也没有睡意，看看打电话拜年还早，兴高采烈跟着而去，这一闹，竟几个小时，耳听窗外鞭炮声轰鸣也似，方知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了。
先给家里打了电话，乔母埋怨他浪费钱，说早上才打了的电话晚上又打，但心里还是很高兴，挨个和家人说了一圈，就已过去了半个小时。
再给刘长河和高平拜了年，打廖老的电话果然没人接，想必也已睡着。
再打张磊的电话，一直在占线，乔南松挠挠头，心道看来张磊这半年来也并不是没有收拢到人手，以他的级别这会儿不可能打电话给领导拜年，这不是时候，那么，他电话占线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在给他排着队拜年。
想了想，又拨通宁夏的私人手机，宁夏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娇声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乔南松摸摸鼻子，心道你是领导当然得给你拜年，嘴上可没敢说出来，道：“就这么几个朋友，当然得给你打电话，有红包没？”
宁夏嗔道：“油嘴滑舌，赏你一粒花生米吧！你可是今年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人呢，唉，还说是朋友呢，在你的朋友里，我都排到一百名之外去了吧！”
乔南松忙道：“你可别冤枉我，给家里打电话，一圈转下来就半个多小时了，又给廖老拨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这不，朋友里面你可是我第一个拜年的呢。”
宁夏有些小喜悦，语气便欢快了很多，又嘱咐了他几句到了京城就打电话的话，絮絮叨叨竟让乔南松心里暖暖的觉着很是温馨。
然后想了想，又给赵庆霞拨过去了电话，接起的是牛萌萌，细声细气道：“哪位呀？要找大姨姨吗？”
乔南松笑道：“啊，我是打电话给牛萌萌拜年的，小同学，她在不在啊？”
牛萌萌一愣，继而很欢喜地笑道：“我听出来啦，你是前几天和我们去超市的叔叔对不对？”
乔南松夸赞道：“哟，你看我这耳朵，竟然没听出你就是萌萌，还是萌萌厉害，一下就听出我是谁了！过年好啊，给你拜年啦！”
牛萌萌欢天喜地又有些小害羞，道：“叔叔也过年好哦，这可是萌萌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礼物呢。”
乔南松转眼一想，觉着有些惭愧，道：“啊，这个新年礼物么，我是有给萌萌准备的，等明天或者后天上门拜年的时候再带给你好不好？”
牛萌萌乖乖嗯的一声，又问道：“大姨姨和妈妈都在哦，叔叔有要给她们拜年吗？”
这时候，赵春霞取过了电话，哼道：“乔主任，不好好准备自己的事情，怎么有闲心找萌萌聊天了？”
乔南松毫不客气道：“是啊，我就是给萌萌拜年的，怎么着吧？”
赵春霞气结，在电话旁边怒道：“萌萌，有人给你拜年，你怎么也不给人家说一声谢谢，这么没礼貌！”
牛萌萌显然是在电话旁边守着的，闻言委屈小声道：“我有谢哦，你没听见嘛，不信你问叔叔。”
乔南松不悦道：“赵主任，你也是思想成熟的人了，没事拿孩子撒什么泼？！”
撒泼？
赵春霞恼地就要一把将电话线揪断，旁边靠着靠枕悠闲看电视的赵庆霞道：“你呀，还不如萌萌呢，把电话给我。”
接过电话，赵庆霞淡淡道：“乔主任有心了，怎么，还没睡觉？”
那边传来大裤衩里狂欢的电视节目，乔南松一笑，心道这两个算是命途多舛的女人，大年三十竟要靠看春晚度过，委实有点――
于是笑道：“我看了下天气，山上的云层又厚了，有点压抑，睡不着，就想起来还有打电话拜年这么一回事，打扰赵主席休息了吧？”
赵庆霞哼道：“作怪，我就不信我们这边这么大声电视你听不到。好了，明天或者后天有空的话过来一趟吧，倒有点心思嘛，萌萌眼巴巴看着电话呢。”
牛萌萌小意道：“哪有。”
不得不说，这个小女孩的确很可爱，乔南松甚至能想到她扎着手两根小食指互相戳着眨巴眼睛流露委屈和不好意思的模样，见赵庆霞语气里似乎有事的样子，便道：“好的，明天下午再来给赵主席和赵主任拜年，唔，最主要的是给萌萌拜年！”
赵庆霞一乐，这个人还真古怪，心里却讶道：“难道因为我太好说话，这家伙才这么目无遵纪嚣张肆意的？”
赵春霞欲言又止，赵庆霞拍拍牛萌萌欢喜的小脸蛋，道：“那种事情本来就不该是我们这么胡搅蛮缠的，你别跟老三学，她和赵子辉是一路子人，要是没这次事情，我看她得把赵家完全栽进去。牵涉到政治的事情，最好用政治手段解决，你也是鬼迷心窍，跟她往污水里跳，要是二叔还活着，你宰也别想进赵家的门了。”
赵春霞的父亲，在上一代里排行第二，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提起父亲，赵春霞眼睛有点酸，又听赵庆霞道：“从小你就跟我走得近，哼，要是二叔还活着，你能吃那么多苦？原来的赵家，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良莠不齐，要是张磊站稳脚跟，推倒是很简单的一回事。以后就住我这里，老三和赵子辉要搞什么事情，你不许掺和，萌萌还小，你得为她多想点。”
一夜无话，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乔南松才起来，去外面吃饭的时候，县委办的车呼啸而过，开始了新一年的第一次采购，目的地却是上面大大小小的领导，县里的领导当然要送到，领导送礼的东西，同样也得送到。
在车窗里，乔南松看到了肖大龙，扭着头不知和人在说什么，意气风发的样子。
吃过了午饭，乔南松翻出乔燕和宁夏逛街的时候买的一盒小玩意儿，从里面挑出一个海蓝色小璎珞，用小盒子装着，有出门买了点礼品，拎着往赵庆霞的家里而去。
开门的是牛萌萌，接过乔南松送她的小璎珞，一副小惊喜的样子，仰着脖子眨着夜空般大眼睛道了谢，一转身冲进自己的屋子，片刻转身出来，脚腕上已多了一件装饰，煞是好看。
赵庆霞看看窗外，淡淡笑道：“要下雪了，还以为你不来呢。”
乔南松笑道：“就因为又要下雪了，所以才来抱赵主席的大腿，不打滑啊。”
赵庆霞白玉般脸庞上团起两片绯红，暗暗啐了一口，一本正经道：“这是什么话，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去？”
乔南松皱眉道：“这几天还得值班，估计初五初六的样子吧。”
赵庆霞点点头，示意他喝茶，大有深意道：“也是，不着急，对了，吴远忠原来在市纪委当秘书，你知道吧？”
乔南松愕然，吴远忠原来干什么工作，关自己什么事儿？
他的愕然，在大年初六的中午得到了解释，这一天，乔南松没有值班工作，早上刚去给刘子平拜了年，中午回来正打算睡午觉，有人敲响了门。
打开门，外面站着三个肩有霜花的年轻男子，当先那人肃声道：“你是乔南松？”
乔南松点点头，那人示意身后两人进屋锁门，扬声道：“市纪委的，有人举报你有严重的问题，跟我们走吧。”
乔南松心神激荡，赵立峰终于动手了，乔燕说初八聚会，看来，自己还真的是被赵家惦记着要吃定了的。
于是摊摊手，道：“好，不过我得先打个电话。”
那人蛮横道：“废什么话，赶紧走，别想借机逃脱，你的问题很严重，不要有侥幸的心理！”
乔南松皱眉道：“就算有人举报，我这种级别的也应该是县纪委来调查吧？”
那人恶狠狠喝道：“县纪委也归市纪委管，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老老实实把自己的问题想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就这样，乔南松被带到了这三人来时乘坐的车上，纷纷扬扬鹅毛般雪片落得正紧，车子滑出党校大门，往京城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这辆车刚走不久，赵庆霞接了个电话，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又拨出去一个电话，而后平躺在沙发上，幽然自语道：“黄家，黄家，暴发户一个，值什么……”
而在京城，宁夏挂断了渔阳打来的电话，一笑摇摇头，从自己卧室的抽屉里取出两个枣红色的小本，目光复杂盯着烫金的国徽的大字，终究没有打开，轻轻摩挲两遍，装进自己随身的小包里，转身下楼对家庭勤务员道：“回复赵家，初八我会去。”
差前差后，赵平安挤进乔燕的卧室，关上门低声问道：“姐，他们搞的东西，日期是今年二月份的。”
乔燕靠着床头在，闻言一挑眉，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嘿然道：“记着，聚会的时候你别插嘴，一句话也别说。”
赵平安点点头，由衷挑起大拇指道：“姐，你们俩才是真正的渔翁，嘿嘿，我到时候就不说话，我就看着，看黄皓的脸会不会绿了！”
乔燕斜了他一眼，又翻开了自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