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慢慢退了出去，没有发生一丁点声响。
赵雪像被人牵住了手脚，茫然地麻木地走出寝宫。
容妃……死了？！
脑海中浮现她的笑容，她曾经和她度过的日子，说过的话语。
一个活生生的人，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她悲痛愈加，完全不能接受刚刚的现实。
那一抹黑色如秋天飘零的落叶，在冷风中簌簌抖动。
“我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做。”
没有回答，但那双肩膀趋于平静，犹如每次见到她时那般端庄镇定。
赵雪不自觉地走近那背对自己的身影，茫然地问道，“我以为你不会，以为你没有理由。”
曹妃慢慢转过身，泪迹未干的双眸中却闪着寒冷的光芒，令人胆颤。
她的话更令赵雪胆颤，虽平静却如一把利剑，一字一句都射向赵雪，“我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做，我以为你没有理由。”
赵雪听了不禁向后节节而退，“你……你说什么……”
曹妃的步步紧逼，冷眼注视着她道，“我说我不懂，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这一切怎么变成她所造的孽？！赵雪大惊失色道，“什么叫我做的？！怎么是我做的？！”
“那盒鸡翅不是你送我的？”
“那明明是你再转送于容妃，你……”赵雪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这一切是她早有预谋！
“你想推卸到我身上？”不知怎的，明白过来的她突然冷静下来，以同样冷静的口吻质问着曹妃。
曹妃的眼神突然变得难以言喻，眼波在赵雪身上上下流转，“我没有杀她，何来推卸之说。”
赵雪突然很想笑，很想对着天空大笑三声。是啊，她是曹妃，曹操的女儿，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话，没有人敢对她怎么样，连刘协也不能奈何。可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根没有势力的平凡女子，是个可悲的替罪羊，是为曹妃背负这一切的罪人。要杀要剐全在他人一念之间。她没有再解释，她知道解释也是徒劳。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曹妃，悔恨自己当初为何会把她看得如此简单。
谁料曹妃并未紧逼，反而低眉道，“我也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她抬起头，望着赵雪的眼神中充满期待，“你相信这一切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吗？”
赵雪顺从地点点头，“对……不是你做的，自然不是曹公的女儿所为。”
曹妃颓败地倒在凉亭旁，赵雪不禁感到可笑，“你有什么沮丧？你赢了，你赢了容妃，赢了陛下。”
“不……”她薄唇轻启，仿若自喃，“我没有，我以后什么也不会有了。”
秋风乍起，卷起地上纷黄落叶，飘飘扬扬洒向四周。
*****
木车还是新的，推上去银铃声叮当作响，只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这声音会变成丧钟声。
郭嘉慢慢地走到她身后，挪开那辆木车。“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他将一鼎粥食放在她面前，却换来她默默的拒绝。
一双手轻轻扶上她的肩膀，伴随着他始终淡淡的口吻，“怎么了，告诉我。”
赵雪摇了摇头，茫然间不知望向何处，脑海中一片空白。
郭嘉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温热的呼吸从后方传来，耳朵，脖颈。突然停下，伴随一声轻微的叹息。
“当日本不该再让你去宫里，只怪我自己太过在意军中事宜。”
宫里……脑海中浮现那一幕幕片段，犹如放旧的黑白照片。她的心一下子崩溃防线，不由倒在郭嘉胸口大声哭泣。
郭嘉静静地环抱着她，默默地等她哭完，只等她平复心境时和他讲述一切。
他听完没有言语，亦无表情，只是望着地面。
赵雪亦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郭嘉。
“我相信雪儿。”他轻轻搂住她，话语犹如暖流淌入她的心中，“此事交与我，雪儿放心。”
赵雪转头，他的脸庞如此靠近，他的呼吸尽在咫尺，她忽然心头涌出一股异常的安全感。
后来几日，赵雪没有再去宫中，连容妃的灵堂也没有去，乖顺地听从郭嘉的话呆在郭府。
没有人来找过她，没有宫里的侍卫，也没有曹营的士兵。几日后，宫中传来消息，容妃体质羸弱，提早临盆导致难产而死。十日不宜开棺入葬，宫里将日子推后几日，丞相曹操借由时逢战乱国库空亏，葬礼入简，免去守灵祭祀等一切繁复手续。挑了十二日将其灵柩送往老家灵山，并附随行十人。一代妃子香消玉殒。
一切都归于平静，好像那些日子都是梦一般。
那辆童车不知怎么也找不到了，整个府上她都找遍，怎么也找不到了。
“是不是被你烧了？”
郭嘉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放在她憔悴的脸上。
“雪儿瘦了。”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变得意味深长。
“以后呆在我身边，哪也不要去。”那双俊秀纤长的手轻轻拉过她，将她的掌心与他相合，十指交错，一股暖意仿若春风吹进心底，驱散缠绕在她心头那密密麻麻地哀痛。他的双眸一如既往，早已深深地印刻在她心里。
手在他的唇畔摩挲，他温热的呼吸在她的手背徘徊游弋。郭嘉用力捏了捏她的掌心，紧贴手背的双唇突然轻启，“愿意嫁于我么？”
窗外缕缕阳光透射而进，照在她和他的脸上，也照进她的心底那一簇涌动的嫩苗，此刻正蓬蓬勃勃向外生长。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淡淡道。
你不后悔？
郭嘉笑了，后悔，后悔认识你。
侧耳倾听他墨绿长袍下有力的心跳，他的胸膛突然变成了这世上最诱人的温存之地。
他的手，他的唇，一切似乎都顺着她心里的感觉，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早已期待许久。
一切事情总是发生在她预想不到的时刻。
郭嘉突然停下正欲解开衣带的手，头枕在她的肩膀慢慢吸了口气，“待我归时，娶你为妻。”
“你又要走？”赵雪不由拉紧他的衣袖问道。
郭嘉的深情突然消退，转而脸上满是无奈。
带我一起走，让我呆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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