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出府已成必然,晓曼给大夫人的这份人情,可不是简单四个字,就能偿还的。
而且,大夫人也只能偿还,不可以再杀她,因为她已将“杀人灭口”的话说在了前面,大夫人有良知的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更何况,心虚的人,还是大夫人。
她要的,就是大夫人的那份亏欠,如果七夫人和沐四少那边真的准备撕破脸,或是有别的未知阻碍时,大夫人都不得不站在她这一边!
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什么不测或异动,就在今晚,或是明夜。
果不其然,今晚她算是熬过去了,可是翌日,当沐七少和小泛大婚送入喜房,沐府又是一通欢天喜地的时候,沐四少悄悄给她留了个字条。——“跟我走。”
晓曼没有拒绝,她知道,躲不掉的。
目的地,肯定是七夫人那里。
而她武力不敌沐四少,只能赴约。
这是最后的机会,明天她就要虽沐言臻夫妇出府,七夫人不会放了她,尤其,她还知道了七夫人杀死沐老爷的秘密。
可是,临阵退缩,不是她的性格,来到暗处,只有她与沐四少两人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不走吗?”
沐四少审视她良久,才冷不防地勾住她的腰,踏着轻功离去。
他的手,暖暖的,很衬他平日里他那温文尔雅的形象。
晓曼下意识地抚了抚已有些突起的小腹,心里,竟有些眷恋。
是的,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如果他们没有这些恩怨,如果他们没有身份上的局限,或许……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家。
可惜,没有如果。
似是察觉到她的怔忡,沐四少低头看了看她,心中同样百感。
他知道,娘约她,是要杀她,他不能忤逆娘,但是他想,有他在,他就会保护她,起码……起码不会让她死,起码把一个活着的她,留在沐府,留在身边。
因为……因为他不舍。
大手圈紧了她的腰,他忽而开口道,“怕死吗?”
晓曼失笑,“怕就可以不用死吗?”
他咬牙,“……可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话一出口,他后悔了。
他口是心非,他其实想说,如果她求饶,如果她愿意妥协地留在他身边,他会安排,安排一切。
但是,他却说出了那样的话。
晓曼笑了笑,“那还是选择死吧。”
……
两人来的地方,是林管家在府外的小屋。
七夫人病重,为了避人耳目,养伤期间,就暂时在此安置。
沐四少推开门,晓曼走了进去。
一进寝房,就看见七夫人病蔫蔫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这并不让人觉得恐惧,让人心寒的,是她的周围,摆满了鸳鸯香囊。
已绣成的,未绣成的!
晓曼知道,那些香囊有毒,散发无嗅无味的毒,幸好自己吃了解药的,那是沐四少谎称毒药喂了她的,但是乍一看这么多的鸳鸯香囊,而且个个是有眼睛的鸳鸯,她也难免心中一触,同时,手已悄悄缩回袖笼。
她能觉得出,沐四少不会杀她,但是却不一定会阻止自己的娘亲杀她。
“七姐,我来了。”
七夫人睁开眼,侧过头,阴森森地看着她,“呵,花晓曼,来得好啊。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生不如死的,你说,怎么补偿我?”
晓曼向她走近一步,“七姐何必说的这么含蓄,想杀我,明说就是,反正,你不是第一天有这个心思。”
七夫人一听,差点乍起,嘶声吼道,“你不要得意,你也不要以为我不杀你,我是要折磨你,才留你到这会,明天,言臻就要带你出府,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很难追你出去,不看着你死在我眼里,我不甘!我现在就要给他报仇!”
他……
是她的养父吧,晓曼想。
其实,七夫人这个女人,也挺可悲,为了爱情,自我折磨、又折磨他人到如斯地步。
而最执妄地,是将所有的不快,转为报复一个本就毫无错误的女人。
可惜,这里没有神经病院,否则,真应该把她送进去。
晓曼退后一步,手已握紧袖中物。
“花晓曼,你去死吧!”
就看见七夫人突然使劲全身力气坐起,向晓曼洒出一堆银光闪闪的事物。
沐四少一见,显然也是完全出乎意料,没想到娘亲会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使出的,竟是那样恶毒的、最后一手暗器!
“不要,娘!”
他掌力使出,强大的气流席卷那些暗器,吹离了晓曼的身体周围。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就在此时,“砰!”一声近乎爆破的震响声起,就见晓曼手握着一个奇怪的玩意,正对着七夫人。
而七夫人在那声响声之后,跌躺会床上,气若游丝地,干瞪着天花板,身体阵阵轻弹。
沐四少呆了,“……娘?”
晓曼放下了手,平静道,“去看她吧,她快不行了。”
沐四少拧紧眉,“你……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能理解,晓曼就那么轻轻地举了下手而已,而且,娘亲有穿着蚕丝甲衣,百毒不侵,刀箭不入,她到底用了什么东西,把娘弄成这样?
他冲过床边,就见七夫人的心口处,汩汩地血冒出来,他直觉心里一凉,扯开七夫人的外衣,就看见那蚕丝甲衣已在心口位置,破了一个很小很圆的洞……
沐四少悲痛地回头看她,“花晓曼,你杀了我娘?”
晓曼平静地吹着手中的事物,那是一把很粗糙的简易手枪,从她被沐四少强暴的第二次开始,她就在筹划做这样东西,她不可能把一套手枪的图纸交给一个铁匠,她将图纸分散各个部件,交由多人制造,而后,她自己拼凑一起,并制造子弹。
威力不是很大,却也足以让近在咫尺的人丧命!
“这里有两发子弹,一发留给你娘,另一发,是留给你的。——如果你不放我走的话。”
“你……你连我也要杀?”
晓曼笑得很冷,很无情,“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呢。”
“你可知,如果刚刚我没有挥开那些暗器,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晓曼依旧平静,“我知道,如果不是知道,我不会选择给七姐先发制人的机会。”
沐四少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这个女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晓曼轻轻抬眸,不紧不慢道,“不就是花晓曼,你亲生父亲的养女吗?——如果你再不找郎中,她可真就要死了。虽然,找不找,都是一个结果。”
沐四少握紧了拳,理智抽离,或许,连他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己最在意的女人,亲手杀了自己最亲的娘。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他不知不觉间,做了那女人的帮凶!
“我要给娘报仇!”
沐四少猩红了眼,一脚踢来……
“砰!”
子弹打上了他的脚踝,缓冲了那股力道,可是,余力仍让晓曼无法躲闪,准准地踢上了她的小腹。
“唔……”
痛!
锥心刺骨的痛!
晓曼苦笑,软软地滑做地上。
关键的时候,她心软了,只打中了他的脚踝,而且,那种程度的枪伤,甚至对他以后的行走,都不会造成影响。
可是,他呢?
她不知道他的功力如何,也不知道他用了几成力,只知道现在……
她抚着小腹,孩子……
沐四少脚上吃痛,理智也回归了些,他顾不得晓曼是怎样,自以为那一脚已没什么气力,又能对她怎样?
他一瘸一拐地冲到床边,此时,七夫人已剧烈喘息着,眼神涣散了。
“娘!娘!”
七夫人想要抬起手,可是,只动了动一个手指头,便头一歪,死了。
“娘——”
沐四少拼命地给七夫人输送真气,“娘,不要死,不要死!娘!”
可是,一切已无力回天。
他跌坐地上,泪眼模糊,此时方想起,那个凶手还在这个屋里,他怒气冲冲地闪到晓曼的身前,一手抓住她的胸前衣襟,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你。”
晓曼虚弱地喘息着,眼皮轻颤,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好……好啊,死在你手里,也算不错。”
沐四少见状,暴走的情绪顿时平复下来。
因为,这个女人不对劲!
他明明……明明只是踢出很受限制的一脚了,明明在她把自己的脚踝打伤后,那一脚已不会造成这种伤害了,为什么……
随着扫视她的身体,他慢慢瞪圆了眼眸,松开了她的衣襟,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身下……
一片血渍。
那一刻,犹如一记重锤敲上他的心里。
他撩开她的衣裙,连手都不可抑制地抖。
血是从她的下体流出来的,脑海里陡然闪过她曾经喝的那种安胎汤……
“你……你……”沐四少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无尽的悔意和恐惧涌上心头。
晓曼低笑了声,轻声道,“你造出来的,……由你毁灭,命吧。”
“不……,别这么对我,不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