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疾苦
第七十章代价、疾苦
永璂端起桌上茶水，浅浅喝了一口，站在下首的吴书来急忙上前将茶水倒满。
乾隆体恤吴书来日益年迈，也就将人留在皇宫，照顾永璂日常，其实也是警告朝臣和妃嫔，吴书来本是伺候帝王，这被派到了永璂身边，还能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的人就是不知死活，永璂想到前两日到御花园放松一下，就看到园中与人私会的那位明珠格格。
没错，由于不好直接册封紫薇，乾隆最终仍是用太后的名义认了紫薇当明珠格格，而紫薇的身份也就是某为国捐躯的将军的遗孤，天知道那将军都死了多少年了，但怎有人敢深究，紫薇也就如晴儿一样让太后留在身边。
没想到这才刚刚得了权势，这紫薇格格又是恢复本性，和福尔康私会在一起，永璂皱眉，不动声色掩去身形，躲在假山石后看两人依依不舍，却没想到两人之后便谈到了他，竟还说起了晴格格和箫剑……
原来是福尔康和箫剑最终统一战线，决定救出深宫中的紫薇和晴儿，但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法，最后仍是决定先行进宫，再伺机在太后面前得到重用，也就能配上格格。
但两人也不想想，这格格怎么也不该是他们两奴才能娶的！
谁知那福尔康忽然提起了箫剑，言语中透出意思说箫剑有意在他身边任职，永璂登时不解，这箫剑要到他身边究竟是何意？
却忽而释然，既然要玩，那本阿哥陪着玩一场也就是了。
永璂早已不是天真的孩童，这大清的天下早晚是他的，不是吗！
成长的代价总是，沉重的让人不忍想象。
想起现在千里外的永瑆和和珅，永璂不由眼底一暗，又抬眼看着已经离开的福尔康和紫薇，冷冷一哼。
几天前的回忆仍是让人记得清楚。许久，永璂看着天色初晴，便对毕恭毕敬站着的吴书来笑着说出，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吴书来自然连忙答应，对这个自小怯懦却慢慢成长起来的十二阿哥，吴书来总是抱着微微的心疼，天家无父子，这十二阿哥身为嫡子，却自小不得宠，恐怕更是受尽冷眼，皇后娘娘也是不懂表达感情，十二阿哥到底还是委屈了。
永璂带着吴书来来到慈宁宫，如往常一般走进，门内的喧嚣声愈重，却是太后听着晴儿的笑话嬉笑不止，而另一边温柔的紫薇却是递上糕点，两个女子具是才气十足，让太后笑弯了眉眼。
永璂在无人的地方挑起嘴角，又很快敛去，带着吴书来走了进去，躬身行礼：“永璂给皇玛姆请安。”
太后连忙叫起，对着越来越可爱的永璂，她老人家也只能是整天笑呵呵的了。
永璂笑着上前被太后拉住手叮嘱，无非是不要为了朝事耽搁了身体，一边的吴书来也被太后说了一通。
瞧着被挤到一边的紫薇露出委屈的神色，永璂心底冷笑，太后顺着永璂的眼看去，一下看到紫薇双目含泪的可怜样，登时不满，对着这乾隆的私生女，其实太后总是抱着一丝不满，但看着紫薇和晴儿平日配合的天衣无缝，陪着她老人家嬉笑，这不满也就稍微压在心底，只是瞅着紫薇没出息的模样，太后到底仍是不喜。
“皇玛姆，刚刚永璂得了消息，皇阿玛已经快到山东了，您不必担心，”永璂笑着说道。
太后急急又是一番询问，乾隆到底是她的儿子，每每出巡都会让她忧心一番。
永璂陪着太后说了会话，让太后不必挂心，就带着吴书来离开了慈宁宫。
永璂带着一干侍从前往坤宁宫，准备去给那拉皇后请安，这时却看着一侍卫上前来报，说是边疆有战报寄来，急忙加快脚步转往养心殿。
挥退养心殿的众人，永璂伸手抽出信来，说的是和珅已到边疆，而缅甸象队出其不意，大清军队损失惨重，不经心底担忧，又看着永瑆为守边疆，屡次犯险，更是忧心。
想起永瑆，永璂就觉得有些复杂，又想到乾隆离开京城前，在养心殿与他说的一番话，不经心乱。
一时怔怔的坐在案前，无法动作。
几日后，箫剑被换了身份带着他面前，永璂笑着接受据说是太后的好意，送走了屡次提示他不必去给太后谢恩了的晴格格，看着已经大变脸的箫剑，永璂笑着将人派到了养心殿门口去看大门，这到底是个隐患，但若是利用好了……
而另一边，永璋和乾隆却是被方式舟轰轰烈烈敲锣打鼓的接到府邸，前些日子的赈灾舍粥被方式舟放下话，成了乾隆的意思。
永璋伸手抚上左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几月前被乾隆在循郡王府发现之后，就被喝令戴在手上，永璋也没有拒绝，倒是之后乾隆脸上瞬间的懊悔让他着实疑惑了下，但隔天乾隆的左手也戴上了一模一样的扳指，让永璋瞬间微微安心。
却不知乾隆心思起伏的厉害，这扳指早在年前就被他摔了，虽然仍是藏在小抽屉里舍不得扔，但到底碎了，就算再怎么修整还是不似从前。
乾隆只是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却怎么也不是滋味，每次伸手抚上扳指，总让他隐隐不安。
眼看永璋又是无所事事的摩斯着戒指，乾隆又忧郁了。
“皇阿玛，这方式舟着实是个人才，但到底不是好的，”永璋淡淡道，方式舟确实是人才，懂得人言可畏，在乾隆来到之时，将发放粥粮的功劳全部推脱在他身上，百姓心之所向，那他许久不报灾情的责任也会少上一些，而且前些日子所见的灾民最多是饿了几日，却并没有到传信中食人喂血的地步。
永璋和乾隆对视一眼，还是得出去看看。
两人商量好了以后，自然是实际行动，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得到消息前来阻拦的方式舟。
人中旁的两撇小胡子一锹一锹，衬得原本就贼眉鼠目的脸更加奸猾，永璋随意看了眼，就被乾隆带着出去了，留给挽留的方式舟不过冷冷一瞥。
方式舟想着乾隆刚才的冷眼，浑身入坠冰窖，自古皇帝哪个是好相与的，只怪自己做得不够隐蔽，方式舟眼神一暗，就不知道这皇帝能否躲过美人关了，哼！
永璋和乾隆走在七湾八拐的小道，几个转弯甩开跟踪的人马，只留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侍从，而纪晓岚、傅恒则被派去探查山东近况究竟是否属实，故而没有留在身边。
由于对山东并不熟悉，侍卫找来了一个面色饥黄的泥面小贩带路，谁知那人竟不要金银，只要粮食，乾隆和永璋一想也释然了，现在这时候，金白之物又有何用，却只是答应游览完了到住处再给。
小贩随口问道乾隆等人要去何处？却在听到乾隆回答时，急急摇头，双手摇摆着后退：“我不带路了，你们自个去吧！我先走了。”
一侍卫收到乾隆眼神示意，急忙上前拉住想要逃跑的小贩后领子，拎着放到乾隆面前。
小贩瘫软在地，哆嗦着求饶，乾隆等人身处小巷倒也不担心有人看到。威逼利诱之下，小贩还是带了路。
一行人七歪八拐，总算被带到了目的地，一些衣衫破碎单薄的老人小孩蹲坐在小小的寺庙中，空气沉闷腐旧，很是难闻，有的攒紧了发霉的食物，当宝似的捂在怀里。
乾隆皱眉，伸手揽过永璋，覆上他的双眼，在屋里人仍未发觉时就退了出来。
小贩盯着乾隆愤愤的视线，登时害怕的直哆嗦，却听乾隆道，“恐怕这还不是最惨的吧？”
乾隆现在才开始相信，或许密信上的讯息并不是夸大其词，小庙中的不过被大商贩克扣的一小半百姓，无家可归之下竟是上百人围坐到了小小的寺庙中。那么，更多的百姓卖房卖田，只为换一口粮食，却怎么也不可能只是城中的情况，太平和的外表下，可能早已波涛汹涌，到了饱和。
小贩犹疑了一下，还是带着人往城外赶去，城中近况还是方式舟为在乾隆面前造假而做了掩饰，但是城外就是……
大片大片无家可归的难民坐倒在地，身上衣不蔽体，已是入秋却穿得跟夏署一般凉快，杵在一处哆哆嗦嗦战栗着，有位母亲将手指伸进怀中婴儿的口中，一问之下才知竟是在以血喂食。
即使曾经历过饥荒，被雍正下派到民间处理过这种事情，乾隆还是被震撼，民间疾苦，到底如何才能天下太平。
乾隆甚至看到很多的尸首失去了腿脚双手，一问之下，竟是真有食人，乾隆震怒，却被小贩告知这是死者的意愿，自己无法活下，也希望家人可以生存。
乾隆和永璋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回了方式舟的府邸，乾隆仍是未曾回神。
伸手挥退前来通知饭食备好的小厮，永璋关上房门，走到乾隆身后，伸手围上乾隆的脖子，慢慢将人抱住。
乾隆低低问道：“永璋，朕这个皇上是不是做得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