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哇……你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吗？”好可怕。
他转过身子，表情依旧冷冷：“看你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难道连轻功都不知道？”他负手背对着我，走在我前面。
“轻功当然听说过咯……不过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能来无影去无踪。”我蹙眉一想道：“你说，你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犯了滔天大罪，所以才会带着妻儿隐居在这小山村？”我三两步串到他面前，指着鼻子问道：“我猜的对不对？”
他嘴角不羁一笑：“你自己唱戏唱多了，也开始写戏文了？你觉得我像江洋大盗吗？”他把那长满了斑疮的脸凑过来，一双眼睛深邃幽黑，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赶紧转过身子不看他道：“你这样很容易吓死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你脸上的伤口能愈合，然后装一些络腮胡子，去冒充山贼应该还是有人信的。”
他满不在乎的回道：“我当山贼做什么，去抢压寨夫人吗？”
我鄙视了他一眼道：“就知道女人，真是男人本色啊。”
他又要跟我急，举起手居然想给我一记爆栗，我连忙散开，他到也停下了动作，只是不服气道：“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吗？”
他从身后跟了过来，忽然间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怎么样，要不要学功夫？我刚才看你奔出那两部，资质不错。”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这么随便就教我功夫？”我停下来，眨眼看他，其实我现在是怕他是坏人，但是不能说的那么直接。
“没关系，到时候若是发现你是坏人，再亲手把你杀了也不迟。”他信心满满的说道，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那要我正式拜师吗？”
“不用了，我只教你逃命三招，以后你遇到危险，可以顺利逃脱。”
“可是……为什么你要教我功夫呢？”我有些不解，混迹风月场多时，已经养成了不轻易相信人习惯。
“少废话，想学就学，不想学我还懒得教。”他撂下一句话，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我就听见门外有牲口叫唤，我翻了个身，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我可怜的屁股哟，真是屁股无罪，反复遭罪啊。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都跟炸开锅了一样疼，谁叫小猴子他们家没有多余的床呢，我只能在烧火凳上将就了一晚，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一块类似于婴儿盖的襁褓被我压在了身下，我赶紧捡了起来，拍去了上面的灰尘。这襁褓做工很精细，红色的缎面上面还有好看的花纹，针脚细密，而且洗得也很干净，只怕是他们家唯一一件能拿出来盖在身上的东西。我心里一阵感激，推开了门，便看见不远处，村长坐在水牛的牛车上，一边吸着旱烟，一边往这边来。
小猴子也已经起来了，推开门揉了揉眼睛，走到厨房里面烧起了开水，又凑到门口道：“小华哥哥，我马上做早饭，昨天村长爷爷给的窝窝头，还可以做一碗汤面。”
我跟他打了招呼，在井里打了一盆水洗起脸来，又扭头问他道：“你爹起来了吗？”
“爹已经醒了，不过还没起来。”
我点了点头，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着村长喊道：“村长大叔，您起的真早啊。”
村长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磕了磕烟斗道：“不行啊，村里面十几户的人家都等着开锅呢，这样下去，没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前几天下雨，村里的水还可以用上半个月，可是米粮已经全没了，我一早就找了几户人家，大家都等着今晚的粮食呢。”
我喝了几口窝窝头汤，擦了擦嘴，背起自己的包袱坐上水牛的牛车，小猴子也爬了上来，拍了拍胸脯道：“小华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我保护你。”
我摸了摸他的头，本来是我打算带着他的，但是想到侯大哥一个人染病在家，便有些不放心，正想赶他下去，却听侯大哥从房门里出来道：“小猴子，爹交代你买的东西，都记住了吗？到了集市记得不要乱跑，你小华哥哥不认识路，你领着他买玩了东西就往回赶，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小猴子听话的点头，塞了一个野果子到水牛手中道：“水牛哥哥，咱们早点出发吧，早去早回。”
我坐着水牛的牛车，一路驶出了牛家村，这样的感觉忽然让我觉得很悠闲，虽然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整个牛家村村民们的期待，但我还是忍不住兴奋的唱起了歌谣：“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次我骑着它上街去赶集……”
“我也会唱我也会唱。”我才开口唱几句，小猴子就举手说道，然后摇头摆尾的唱道：“小蜜蜂，嗡嗡嗡，个头小，功劳大，小蜜蜂，嗡嗡嗡，酿蜂蜜，最勤劳……”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喊住了水牛，从牛车上跳了下去，到路旁的一棵树伤摘了几片树叶，又跳到车上，取出其中一片吹了起来。小猴子兴奋的睁大眼睛道：“小华哥哥，你居然会用树叶吹这曲子，你真是和我娘一样厉害。”
“是吗？这是昨晚你爹教我的。”我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摘了一片叶子递给他道：“喏……你乖乖听话，我就教你吹这曲子好吗？”
“好呀好呀，娘死后，爹从来就没吹过这曲子给我听。”他说着，翘起了小嘴，脸上神色又失落了起来。
镇上的集市离牛家村大概有十五里，我们坐的又是饿坏了的牛拉的牛车，所以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算道了镇外，不过这小镇不算小，远远望去，倒也繁荣，到了路口的地方，水牛就把车停了下来道：“我们不能再过去了，再过去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镇上的居民来追赶我们，生怕我们牛家村的人把瘟疫带到镇上。”
我皱了皱眉头道：“水牛你就在这边等着我吧，我赶车和小猴子进去，小猴子是孩子，应该不常来集市，镇上的居民总不会连你们牛家村的牛都能认出来吧？”
水牛点了点头，在大树下下了车，啃起了干粮，我赶着车和小猴子一起往镇上去了。
才到镇上，肚子就饿的吃不消，叽里咕噜的叫唤，我找了一家看上去很干净的小店，让店小二栓上了牛车，抱着小猴子一起进去。别看小猴子瘦小，可是骨头还真不轻，我们才进店堂，便看见他流着口水看着另外一桌正在吃饭的客人，那桌上放着一整只的烤鸡，一个和小猴子年仿的小女孩正津津有味的啃着鸡腿，看样子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呢。
我咽了咽口水，想当年我用熊掌汤当漱口水的日子有木有啊？如今居然要沦落道对着一只烤鸡咽口水？我豪迈的找了一张大八仙桌坐了下来，朗声道：“店小二，来一只烤鸡，两斤牛肉，半斤拆烧，再来两碗白米饭。”想了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扫了一眼别人的桌子，才补充道：“再来一碗炒青菜吧。等等……给我一坛子女儿红。”
“小华哥哥，你会喝酒吗？你买酒做什么呢？”
“我不会喝，但是我看见你家后院堆了很多女儿红的酒坛子哦。”
“那都是我爹以喝的，自从我娘死后，爹每天晚上都要喝酒，整整喝了两三年，后来没钱了，所以就不喝了。”他说着，看着端上来的菜，口水已经包不住了，羞答答的问道：“小华哥哥，这些我都可以吃吗？”
“当然啦，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下的，我们打包回去给你爹，好不？”
他拼命的点头，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面塞，却被一把折扇给挡住了。
“钱没付就吃，也不怕吃霸王餐被人打吗？”那人的嗓音温文尔雅，一贯云淡风轻的笑着，转过头，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我。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谁说我没钱？”我拍了拍身后的包裹，然后手就这么僵在了身后……我的钱袋……我的钱袋真的不见了！
“遭了，我的钱袋不见了，小猴子，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我赶紧转过脸去问小猴子，虽然知道他多半会摇头。
不过他比我想想中的聪明很多，皱了皱眉冥想道：“哎呀，小华哥哥，刚才那个小孩子，跌倒在我们牛车前面的小孩，你去拉他起来的！”
我顿时气的牙痒痒，尼玛这世道好人没法做了！
“我们快去追！”我跺脚道。
“追什么追啊，你现在出去追，你的银子早就被他们换成了鸡鸭鱼肉了。”张少麒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了那个放银子的小包裹，在手中掂了掂，放在桌上。
“小华哥哥，他是谁？”小猴子好奇的问道。
“他是人贩子，专门把人卖给别人。”我冷着脸回答道。
“他又是谁？”张少麒收回扇子，看着小猴子。
“他是我儿子，”我一把抱住了小猴子的脑袋，拼命跟他使眼色：“拜你所赐，我被人贩子卖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猎户当填房了。”
小猴子狡猾一笑，眯眼喊道：“小华爹爹，我们赶紧买东西回家，爹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我顿时狂汗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