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月少走了，我依旧靠在温泉中，恍恍惚惚竟然睡着了，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片，都是一些细碎的梦境，在头脑里如放电影一般一晃而过。小孩的哭声，女人的哭声，还有老人的哭声，所有的哭声汇聚成哀嚎，淋淋的鲜血扑面而来，我一个激灵，大喊一声，身子往水底下沉下去，猛喝了两口水，忽然被人提了起来，温热的掌心推在我的背后，我吐出一口温水，咳了起来。
“泡温泉还能睡着，我真的服了你了。”张少麒半个身子站在水中，将手绢递了过来，我胡乱的擦了擦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睡着了，对面的合欢树呢？”
“这里除了一面山，哪里来的树？你做噩梦了？”他松开推住我后背的掌心，顺势想将我搂在怀中，我用力推开他，背对着他而立。
他叹了口气，忽然又疑惑道：“你的背上有涤心封印？”
“嗯？封印，什么封印？”我有些愣了，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背，再说我自己也看不见。
张少麒走了过来，用手指在我的背上慢慢下滑，我扭头看着他，月光下他有一长俊美的脸颊，他闭上眼睛，指尖触摸着我的背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似乎能触摸到我体内的某些东西。
“设这个封印的人医术很高，我也解不开。”他叹了口气，从自己身上脱下外套，搭在我的身上，我这才觉得□在温泉中还热呼呼的，但是上身已经被夜风吹的凉搜搜的了。
“这封印有什么作用呢？”我蹲下来，将自己泡在温泉中，见张少麒还在那里站着，又不好意思拉他一起泡温泉，他到也知道尴尬，一个闪身跳出了温泉，在大石头后面生起了一堆火，烤着身上湿透的衣裳。
“这封印是用来禁锢受封者记忆的，凡是受了封印的人，都会忘记自己的过去，就好像是被人洗脑了一样，所以才叫涤心封印，那狐妖说你是神仙，你自己也供认不讳，但是你知道你如今这皮囊的过去吗？”张少麒幽幽的问我。
“不知道，我没有特意去调查过，就连菊陌是我亲弟弟的事情，也是在他回了长春楼，才有人透露给我的，他们只当我失去了原来的记忆，我不问，也没有人专门对我说。”我把整个身子都泡到了水里面，连同脑袋一起，全泡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才冒出来，甩了甩头顶的水道：“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反正我现在过的很好，对了，你怎么会认识这个温泉？”
“这个温泉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个地方也是朝廷选中了要建造行宫的地方，果然到现在还没有动工。”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地方官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我转身，趴在大石头上，看着张少麒的背影。火堆拉着他的背影很长，我忽然发现，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挺直了脊背，一个人茕茕孑立。
“张太医，你有亲人吗？”
“没有，你怎么会问这些呢？”他微微侧首，不以为然道。
“那你的医术这么高，谁教你的啊？”
“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跟着师父学武，我对武功不感兴趣，所以师父就让我跟着师母学医，后来大师兄十六岁中了武状元，认识了太子，太子从小体弱多病，皇上就让大师兄教他功夫，大师兄自然是不敢当太子的师傅，所以就带着太子，一起拜了师父为师，然后我们就成了师兄弟，太子知道我精通医术，所以举荐我进宫当了太医。”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我叹了口气，知道触动了他的伤心处，又觉得抱歉，可又忍不住继续问道：“你是个孤儿，那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样子吗？”
“不记得了，别人说我生出来父母就死了，我从小就跟着师父，师父师母就是我的亲人。”他烤干了衣服，转身看着我道：“你可以起来了，温泉泡得超过一个时辰，身体就开始虚弱了，再不起来只怕益处都变成害处了。”
我点了点头，从温泉中爬起来，这才发现我的衣服都在大石头后面，张少麒坐的地方，我背过身道：“张太医，麻烦你把我衣服递给我。”
他应了一声，将衣服扔过来，我急忙伸手抓住，可是脚上沾着水，大石头又湿又滑，我一个不留心，滚了下去。
张少麒转身，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可是原本干净的大青石被我弄湿了，任凭壁虎也抓不住啊，我两顺势，就这样滚入了温泉之中。
水漫过头顶，我来不起换气，被呛的咳了起来，忽然有一双柔软的唇覆了上来，舌尖撬开我的唇齿，渡上了一口气息。
烫人的温泉，烫人的心扉，只觉得腰间一紧，我的身子渐渐发软，只能紧贴着他的胸口。吻越来越深，气息越来越弱，思绪越来越混乱，耳中只有静静的流水的声音。
我舌尖一勾，终于下定了决定，占据主动地位，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身子完全贴在他的身上。
“唔……”
从水面冒出来的瞬间，我们两个都相视无言，只是大口大口的呼吸，我低下头，趁着月光能看见温泉中倒影出的自己那张□弥漫的脸颊，靠到张少麒的肩上，扭头咬着他的耳朵喘息道：“你会那个洗心封印吗？”
“我曾经在医书上看见过，不过没有试过。”他用手拧了拧湿透的褂子，不解看我。
“那你帮我弄好不好，我们今晚……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你若是不喜欢我，就让我明天一早，忘记干净，不就可以了吗？”伸手捧着他的脸颊，凑上已经红肿的唇。
他愣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月色在他的眼底越沉越深，他伸手推开了我，自顾自爬了起来，坐到火堆边上。
“为什么不接受？为什么不要我？难道就是因为我当过小倌吗？”我冲着他的背大声吼叫。
“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不是应该六根清净，没有七情六欲吗？”他低着头说话，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拜托，我是神仙，可我不是佛祖好不好？”我咬牙，只觉得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想要问个清楚。
他依旧是低着头，湿了的长发贴在脸颊上，一滴一滴的滴着水珠。
“我以后会保护你，直到我自己没有能力的那一天。”他倔强的不肯松口。
“我不要你的保护，张少麒，你说，你是不是从来就对我没感觉？那你刚才在水底，为什么要吻我？”我觉得我已经彻底抓狂了，都说感情是狗屁，可是一旦沾上了这狗屁，自己怎么就变得连狗都不如了？
“菊华，很多事情，我不想你知道。”
我闭上眼睛，抹干了眼泪，从温泉里爬了出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顾不得穿上，便抱着落荒而逃，脚下被碎石刺破了也完全没有感觉，只是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狠狠的糟蹋了一会，这种羞辱，甚至于胜过了在长春楼接客。
他从身后赶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衣物散落一地，我赤裸的站在原地，只有月光冷冷的照着彼此，他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非要这样吗？”
“怎样了？淫荡吗？我本来就是小倌！”我甩开他的手，抱头蹲在地上。
“菊华，你是神仙，以后还可以当回神仙，何必要这样自暴自弃呢？”
“我不管，当初要不是你挡在我面前，我早就被那狐妖杀了，你们人间有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况且我已经不是神仙了，你非要抓住这一点不放吗”我站起来，转身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肩头道：“我以前喜欢过九王爷，因为他说要帮我赎身，我以前也想勾搭太子，因为……”我努嘴，不能泄露了太子的仙界身份，只好接着说道：“因为他也有能力帮我赎身，可是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除非你真的对我一点都没有感觉。”
张少麒的身子一直是僵着的，我能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我咬唇不说话，将身子贴在他的胸口，泡过温泉的身子被冷风一吹，不由的颤了颤，他拎起衣服，将我圈住，声音有些柔软道：“别赌气了，你身子不好。”
我红着眼睛看他：“我有个太医在身旁，还怕生病吗？”
他苦笑，为我穿上好衣服，把裤子递给我，被冷风吹过的身子也早已经失去了欲望，我也只能认命的穿上裤子，不甘心的问道：“你说过，要和我一起云游四海的，还算数吗？”
“最近有些事，等我忙完了再答复你好吗？”他回答道，忽然又开口问道：“你真的是那小猴子他爹的填房？”
我赤着脚摇了摇头，他蹲在我面前，背起我，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我张少麒何德何能，能让一个神仙喜欢我，倘若你将来后悔了，我也不会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对你不够好。”
我蹭了蹭他肩头道：“其实你对人一直都很好，就是偶尔对我不够好而已，算了，我原谅你了。”
夜太美，通往小祠堂的路又太远，我忍不住在他的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