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章

目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作者:我有一个梦| 类别:都市言情

    院子里就这样安静着,叶闵翎提着椅子站在门边。六姨娘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脸上既有惊喜,又夹带着迟疑。半响,才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显然是让他拿主意。

    那时候,名义上说是送他来学医,可实际大家都知道,是被打了撵出来的。虽是如此,这么多年叶家也没断过他母子二人的生活来源。甚至于,他五姐给他的田地收租所得,叶家也都在逐年寄给他。

    如今父母召回,哪里有不从的道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抗拒。他不是个喜欢改变习惯的人,也很抗拒有人突然进入到他的生活轨迹中去。如今已经习惯了回珍阁里独居的日子,突然让他回家,面对八年未曾见过的亲人们,他只觉得手足无措、心生慌乱。

    大家都看出了他的抵触情绪。叶青川面上表情不由一愁,虽是极为不愿,但还是硬着声音说,“这么多年不曾管过你,父亲母亲也都很愧疚。可你毕竟还是叶家的子孙,不求你能在跟前尽孝,能回去让老人家看上一眼晚年安心,也是好的。”

    说完,也不再等叶闵翎的答案,直接扭头与叶六姨娘便道,“我与妹夫还有些事情要办,得在京都逗留上大半个月。姨娘你把房子行李整理一下,下月中与我们一起回去。”说着抬眼又看了叶闵翎一眼,道,“回珍阁那边我也会去说,只由着他的性子来准是行不通。到了时候,我来接你们便妥。”

    叶六姨娘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说话的份。叶青川比叶闵翎年长了十来岁,如今又与老大叶宁广一起掌家,他都做了安排,事情自然也就给这么定了下来。

    叶闵翎心里不高兴,可他又找不出理由去反驳。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烦躁。他闷不吭声的将椅子搬出来,放下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转身要走。

    这时候,突听程齐礼自后头叫出他。然后就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通体纯白的玉石圆环,递到他面前,道,“明日是你生辰,这是我与你姐姐送你的礼物。”

    三人见了那玉环面上都是一怔。叶闵翎是脑子又陷入了混沌状态,六姨娘则是瞧着那礼物价值不菲,觉得不妥当。叶青川却是定睛看了一眼程齐礼手上的东西,眼中神色复杂。

    见叶闵翎迟迟未动,程齐礼不由眯了眯眼角,沉色重复了一遍道,“拿着。”

    其实他连脸色都没变,可那声音里却仿佛带了凶猛似虎的威严,让人不敢不从。叶闵翎心脏突地一弹,手就已经伸了出去。等他收回来时,那块质地冰凉的玉环便躺在了手心里。他忍不住在心里泪流狂奔:居然还是这么怕他,真是太没出息了。>_<

    与此同时,程齐礼也在心里默默抽嘴。居然比他家那三个能上梁截瓦的小混蛋还难训,要不是来时在他媳妇儿的威逼利诱下许诺过不许凶,你看他还这么和颜悦色不。

    叶青川也掏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给他,然后又交代了些琐事,这才出了院子去。二人打马走出了巷子,叶青川终是忍不住半疑半惑的问出声,“那玉环是……”

    程齐礼脚蹬了一下马腹,眯眼看向前路,一脸的满不在乎,“叶茉说了,那是开过光的,能消灾辟邪。”

    听得这话,叶青川险些没一头栽下马去。

    消灾辟邪……他好想去死。

    ——

    经过这么个插曲,叶闵翎再没了什么心思留在家里,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要回去。一年就见他这么一次,六姨娘自然是万般的舍不得。可她向来拿自己这个儿子没办法,他说一她都不敢说二,唯恐他心里又不开心。

    叶闵翎走时给他姨娘写了张药单子。他昨天进门就发现了,她气色有些憔悴,恐是睡不好觉惹的。想了想,又在药单后面补了几个有助安神调理的简便法子。

    待她,他是关心的,却又因本身性情,不爱表现出来。所以只时刻注意着她的身体情况,不让她生病难受。六姨娘抱着一包热气腾腾的糕点出来,眼眶里含了泪,依依不舍地问道,“上头东西多么?我雇辆马车去接你吧。”

    叶闵翎将药单塞在她手里,顺便接过那包糕点,垂眸摇了摇头。

    六姨娘强忍着眼泪一直送他到巷子口,这才又说,“你哥哥说得对,你是叶家的子孙,尽孝跟前才是道理。”

    叶闵翎仍是没说话,抱着糕点扭头便走了。心里有些放纵的想,回去便回去吧,反正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步行了大半天,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回珍阁。他刚刚到院门口就看见言余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满脸的焦急和忧虑,显然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见到闵翎师叔终于出现,他慌忙起身迎上来,嘴里还焦急说着,“师叔您可算回来了。”

    叶闵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稍稍避开急切迎上来的人,示意他直接说事儿。言余觉察到自己逾越,立即往侧里退了退,直说。

    “您与公主殿下失踪了整整两天,阁主师傅以及公主护卫都急死了。后来想到您每年这两日都会回家这才松气,只是公主殿下……撇开护卫自己走掉,那些护卫便都缠着阁主要人。所以阁主才让我等在这里,待到您与公主殿下回来的时候让您下去一趟呢。”

    说到这里,他才注意到叶闵翎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放松的表情又紧张了起来,“公公……公主殿下呢?”

    听见询问,叶闵翎眉宇神色不禁显出几分忧郁。他没有回言余的话,而是直接转身往山下走去。言余慌忙跟上,又继续道,“还还……有一事。”

    见叶闵翎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他便自顾着说,“是江师妹……昨日去后山找您的时候受受……受了伤。”

    “……”叶闵翎脚上步子一顿,情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

    见他如此,言余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徒弟的伤势,便立即宽慰道,“师叔放心,不是很严重,就是右脚被锐器划了一记。阁主师父已经及时做了处理,只肖休息照料一月……”不等他将话说完,叶闵翎又迈开步子往山下走去。

    言余愣了愣神,自言自语一般将后面的话说完,“……一月就会康复。”

    ——

    叶闵翎在张乙弘的书房见到了他,不过看他此时毛焦火急的模样,似乎情况并不乐观。看见他回来,张阁主立即从椅子站起来,一边上前来一边急问道,“芙裳公主可你一路?”

    说完又像是觉得不对,一阵摆手摇晃后重新问道,“不是,我已经问过后山的黄伯了,知道你俩是一起下的山。我是问,如今她是否与你一路回来了?”

    虽然并没搞清事态,但是叶闵翎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张乙弘一见他摇头,整个人立即又恹儿了。一边挠着头,一边在屋子里转圈抓狂,“这下死定了,死定了。刚刚收到的消息,说芙裳公主根本就没有回宫。来接她的护卫都还在这儿住着呢,她却一个人一声不响的跑了。跑了就跑了吧,关键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些护卫都抓着我要人,真是要疯了。”

    “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我是有几个脑袋够他砍啊……”张乙弘在一边挠墙崩溃,叶闵翎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原以为她是讨厌那些护卫,想要一个人回宫,这才让他带路。可如今……她居然没有回宫,她去哪儿了?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是叶闵翎还是控制不住的失了神。他脑子里又开始浮现出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一脸的凶相很是固执,脾气很不好,有一点不顺心就怒骂揍人。

    然后就想,她会不会是迷了路,亦是上哪儿遇见了新鲜玩意儿忘了回家?会不会没钱买吃的,平日他做饭晚一会儿就哇哇大叫的人,若是饿着了一定心情很不好。昨天夜里又是在哪儿睡的觉?那么金贵的一个人,能习惯得了风餐露宿流浪街头吗?

    他突然就后悔了,自己昨天为什么没去找她一找。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不告而别,而是走失了方向,然后就找不到他。

    那一刻,他没再当她是彪悍强大的公主殿下。在他的焦急与忧虑下,她俨然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弱女子。

    这是头一回,他突然对自己这乌龟一般的性格起了怨念。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那个女子强悍到能一脚踢烂他的门,面对欺负自己的对手时只会用更大的力气一巴掌扇回去,肚子饿了便是巧取豪夺也会弄到食物,不让自己受委屈。

    叶闵翎也没了心情与张乙弘说回家的事,临走前被要求去看一看他徒弟的伤势。叶闵翎虽在心里暗自抱怨,那根本不是他的徒弟,但是还是慢慢往江戸仪住的地方挪去。

    他记得言余说的话,她是因为去后山找他才摔伤的。虽然这并不是他心中所愿,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什么都不做,即使他并不承认她是他徒弟。

    作为医者的叶闵翎显然与平日那个排斥旁人的自闭少年是不同的,他仔细看了江戸仪的伤势,右脚肚子上一条既深又长的口子,显然是尖锐的树桩或是石头所伤。虽然已经做了很好的处理,但是看着还是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叶闵翎一句话也没说,如往常对待其他病人一样给她换过了药,用干净的布条裹上以防感染。然后又看了一遍张乙弘给开的药单,确定了是最好最合适的法子。

    如此,他才算是舒心了些,那种被强加在背上的负担感也相应减轻了不少。可这一切在江戸仪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她只道师父还是关心她的,总算是看见了一线希望。那么她这伤,她做的一切也就值得了。

    叶闵翎并未逗留多长时间,他心里惦记着其他的事,此时只想一个人呆着,让接连浮躁了两天的心平复下来。于是,与江戸仪微微颔了颔首,便就此转身离开。

    就在他侧身的时候,视线不小心扫过江戸仪搭在身前的右手。她的右手背上有一条清晰的伤痕。如今已经几近愈合,可还是能看出受伤的时候破得很深。那么长的一条疤痕印在纤细白皙的手背上,突兀且醒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