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岚在这种四面皆兵，别无他法的境况中，反而生出了一腔豪情。
人在距离死亡还有三秒的时候，会狼狈转身拔腿就跑，毫无勇气。在距离死亡还有两秒的时候，会抱着侥幸心态，祈祷奇迹发生。而在距离死亡只有一秒钟的时候，逃无可逃，再软弱的人都会产生一种，不甘心。
这也是每年自杀的人都那么多，被救回来的却占大多数的原因。
在场的众人，能走到这里，没有一个是软弱之辈，更别提他们还有大好前途，锦绣前程，谁也不会想被埋葬在这里。如果真的逃不掉，他们反而会选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那条路。
“我会保护你。”苏莫尔的声音在李清岚脑海里响起。或许，这就是人鱼对饲主的回报，但下意识的，李清岚已经将这条生路从心里淡去，今天她才明白，她也有热血的时候。
时间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科尔几次三番地提出驾驶着潜艇支援，被许默冷静拒绝。即使没有一秒之外的死亡在逼迫，这一支小队，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事实。
没等捧着声纳屏幕的科尔提醒，李清岚已经察觉到不远处暗流涌动，脚下的震动凭空一般，诡异地再次开始。
“列队！”诺娃的声音让众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半个小时的缓冲，已经让他们充分理解了诺娃的中心思想，那就是，绝对服从。
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魔戒里数万骑兵冲锋时的威势，那一幕，奠定了魔戒神话的位置。
在诺娃高举起手时，其他人已经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站成了一排，不约而同地将手电光向前方照去。
两百米的距离在全速冲刺的马蹄下轰然而过，迅速缩短。
前方，水中纷杂的黑影摇摇晃晃地逼近，被马蹄踩起的海沙，只在距离水底一米距离的位置漂浮四散着。直到手电光照清位于队伍最前方的鬼脸，诺娃的声音，似乎穿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高昂地炸响在每个人心底。
“骑士！冲锋！”
诺娃的声音，从未像这样过，充满了威严和庄重。骑士，冲锋！
潜艇控制室中，科尔猛然站起，竟将显示屏整个扫到了地上，造成一声巨响。他就那样站着，喃喃地：“疯子……一群疯子……”
他们确实是疯了，李清岚觉得，她看到了她的队友们，真的高吼一声，冲了出去。
在这一刻，她似乎就像在看电影的慢动作：杰西卡矮下身，抓着马腿向前甩去，撞开了四五个亡灵骑士；许默一个侧身，躲过骑士首领不容正面对抗的一记下劈，右手握拳，在骑士首领身后递出，猛地发力，将马上穿着黑袍子的骨架子，拦腰拽下战马，一脚踩碎。
她看见肯迪在肯尼交叉的双手中一借力，翻身跃上一匹骨马，干脆利落地将前面坐着的亡灵脆弱的脖子拧断；她看见许自白稳定地单膝跪地，手中的步枪，每次射出，总会有一个黑袍骑士落马；她看见顾文成拉着司清，在挨挤的骨马间躲避着踩踏，抱头向前冲。
甚至，在她的大脑反应过来前。
她已经左腿微退，借着腰部的力量飞起一脚，整个人向亡灵凌空攻去。这一脚正踢在马上骑士的胸口上，在千米水下爆发了李清岚现在的全部潜力，她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数声脆响。
或许真的是死亡的威胁让众人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冷静，忘记了理智。直到身边再感觉不到任何一股气息，李清岚猛地转身，“诺娃！”
就算所有人都潜能爆发，他们也不可能靠着十个人，拦下起码五百个亡灵骑士，诺娃将会面对什么！？
“哈哈哈哈，”诺娃大声地笑着，“我没事！我赢了，我想的没错，图腾是力量！”
都有些脱力的众人，接二连三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秒后猛然爆发出震天的笑声：“哈哈哈，我们赢了！”
李清岚也想跟着大笑，开口后却吓了一跳，她几乎哽咽。从小到大，她按着既定道路向前走着，很少有变数，说她是一帆风顺也不为过。
那些流言蜚语，白眼鄙视，就如同她前进路上的石子一样的不起眼。从没因为什么而燃烧过的心脏，又何谈坚定和沉稳！只有灾难，只有像今天的这种危机，才能让人成长，他们赢了！赢得漂亮！
休息，恢复体力，单是这两件事就又耽误了一个小时，众人却也只能苦笑着接受事实。
“既然对出了口令就没事，你怎么不提前说啊，现在我的腿还在抽筋。”顾文成在海底做着蹲起，放松紧张的腿部肌肉，还不忘抱怨。
“图腾是战争啊，”诺娃首次没计较顾文成吃了便宜还卖乖，不以为意地回答，“难道要让你们傻乎乎地跑过去就完了吗？不服再来一次啊。”最后还是将了一军。
“好诺娃，你放过我们吧。”李清岚笑嘻嘻地接话，安抚伟大的美女救星。
“哈哈~”杰西卡笑出声，也不知道是笑吃瘪的顾文成，还是笑李清岚的狗腿，换来叶澜拍了拍她的玻璃罩子。
“既然已经休息好了，那我们就继续上路吧！”诺娃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正好走到顾文成面前，将人拉起来。
这提议自然是获得一派赞同，总不能一直坐在海底休息，他们享受的事情，还没这么脱线。
越向内城逼近，李清岚总觉得右手心在阵阵发热。她只当是刚才打斗的时候活动开筋骨，血液流速加快，在寒冷海底不觉得手脚冰凉倒是好事。
跟着其他人在黑暗中走着，她不由想到些别的事情。王望的伤起码得养两个月，错过探险的最终目的地，他想必也是会遗憾的吧；下一站行程安排的与那国，倒是盛产药草，总该对伤口的愈合有促进作用。
虽然在出发前，王望曾用那样的目光质疑过自己，但李清岚明白，当时的情况很难让人保持冷静，就连她的处理方式，也不可谓正确，太过冲动。
她的想法正与王望不谋而合，在船上交到朋友不容易，尤其是双方没有利益关系，人的知己一辈子难有几个，应该珍惜。就算，这段友情无法继续下去，她也不会衍生出，希望对方倒霉的念头。这个时代的友谊很难长久，但曾经有过的默契没必要抹杀的一干二净。
“竟然已经到了。”诺娃的声音拉回了李清岚的思绪，让她微愣。这真的很意外，才走出多久，半个小时有吗？
“别又是一个陷阱吧……”顾文成也有点讪讪，要不是装备不允许，他估计又想抓头发了。
“不会不会……”诺娃含糊地应了两声，迫不及待地从随身的箱子里翻出处理工具和拓印板。
“等等！”叶澜的声音阻止了诺娃，带着磁性的男中音让人很容易产生信任的感觉，说出的要求也很靠谱：“你先说一下，这图腾是什么意思，我们再考虑要不要让你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清岚觉得她的手心又更热了一些，似乎还有一些酥麻，别是被潜水服里的虫子咬了？
“也没什么，我保证这个不会是陷阱……”诺娃有些不甘愿，软软地答着。
李清岚突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自己一直对诺娃的态度不错，这种恰到好处的撒娇，真的让人很难拒绝啊！
“你……”叶澜也有些难为，女人这样的手段他可不是没见过，但说到底，诺娃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讨好他，太强硬是不行的。
杰西卡弯了弯眼睛，不经意似地伸脚踹了许默一脚。
“先说说现在的情况，毕竟我们没你专业。”许默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听不出来任何异样。
难道队长一直深藏不露，其实很擅长辣手摧花么……李清岚一巴掌拍在玻璃罩上，想什么呢。
诺娃却是有些下不来台，要求众人相信自己专业素质的是她，现在不想据实以告的也是她，可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被“辣手摧花”的队长不经意似地砸的……
“说说吧，诺娃，旅游还得有个导游啊，你兼职一下。”顾文成东张西望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的一句话解了她的尴尬。
抿了抿嘴，诺娃道：“这里就已经是内城了，这根石柱大概比之前那些大了两倍，类似的石柱不知道有多少。声纳仪没拍到过这里面的具体情况，周围的地形太复杂，不论用什么设备都很难透过众多石柱看清这里的详细情况。”
确实，这样漆黑一片的环境，别说是一览无余，就连提前看到内城的石柱都是不可能的。难怪诺娃要走到石柱面前才能察觉，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最开始用的照明弹呢？”李清岚颇有些期待地提议。在进入深谷之前，探险队就是凭着一颗照明弹，看清了整个深谷的大体地形。但照明弹价值不菲，且扔出去后光源没法移动，于诺娃和杰西卡的工作没有太大作用，之后也就没再用过了。她早就很期待再扔出去一颗照明弹，身临其境地再看一看石阵的广阔。
“我不建议再用照明弹，”诺娃举了举手，带着笑意驳回建议，“我之前说这里不可能是陷阱，是因为确认了这里是祭祀台。虽然还把它叫做内城，但那是因为这里很可能是提纳万库最大的祭祀台，意义非凡。而设计者不可能在贵族们祭祀的地方安装陷阱，那是一种亵渎和侮辱。”
“你的意思是，我们发照明弹也是亵渎吗？”李清岚垮下双肩，不甘心地拍了拍大一号的石头。
“嗯哼~”诺娃应了一声，“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分队探索这里，以巨石的位置绕一个圆出来。”
“不发照明弹是对的，”杰西卡投赞同票，语气意外地干脆，“但却不是因为所谓的亵渎。虽然自从进入这里状况不断，可我更愿意相信，那是特殊磁场造成的幻觉或者其他什么的，而不是你认为的祭祀带来的图腾力量。不发照明弹，是为了避免触发陷阱。但如果你不能讲清这图案代表什么，你还是不能碰它。”
“那是我的研究！”诺娃非常气愤，猛地站起身，走到杰西卡面前，“你是觉得，进到这里之后已经不需要我了吗？你们来内城是为了什么？！拍张照片就走吗？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诺娃，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更慎重一些，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眼见着情况不妙，李清岚出声制止二人的争吵。
杰西卡也冷下了脸，走到一边，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好吧，我也没有别的选择的是吧。“诺娃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这根柱子上的图腾是龙，组成成分是金币。这里已经是主祭祀台，所有的图腾都是意义神圣的，不可能有陷阱！“她又重复了一次，语调明显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