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凝窝在西次间南面窗旁的暖坑上,映着天外飘落的雪花,捧着话本打发着闲暇时间,石嬷嬷一进门就看到这般情景,连忙上前关实了窗子,数落道:“太太真是不爱惜身子,明知道自己体寒还坐在这里吹风看书,要是受了凉怎么办?到时可别又跟嬷嬷吵说不想喝药。”
“不会的,嬷嬷,这坑热着呢,何况我又哪就真那么娇贵了?”语凝笑着回道。
“不行,不行,太太还得好好养着身子,早些替姑爷生下嫡子呢,怎么能这么不经心?”石嬷嬷摇摇头,半点也不肯让步。
“哦~,我知道啦。”语凝不情不愿地回道。
“这几日听说爷都歇在妙翠那丫头房里?怎么都这时辰了还不见她来问安?”石嬷嬷看了看天色,不悦地问道。
“算了吧,她先前闹腾了几日,让我被四嫂好生关切了一回,回来说了说又让爷去安抚了一趟,好不容易这才停歇下来,我可不想被她又闹得头疼。”语凝心底一凛,苦笑着道。
“要是让那丫头先有了身子,只怕她会更不把您放在眼里,太太不应该这么纵容她的。”石嬷嬷埋怨地看着语凝。
“不然又能如何?我到这会儿也不过进门才两个月余,对这个府里很多事都还不熟悉,要是因为这样就落个善妒不贤的名声,难道便能得个好了?”语凝想着这才过门多久呢,就觉得甚是疲累,想来要相敬如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石嬷嬷忍不住轻叹一声,原想说姑爷不喜亲近女色,定是能对语凝好的,没想到眼下看来同一般世族大家的男子竟没什么不同,就喜欢娇俏柔弱的姑娘,妙翠又是个在身边侍候惯的,自然比刚过门的语凝清楚姑爷的喜好,明白怎么哄得姑爷对自己宠爱。
语凝自是不知道石嬷嬷的想法,她本来就不打算太早怀上孩子,再加上自己所预知的事,便静心等着妙翠几时会怀上身子,虽然看着傅恒进出另一个女人的房里,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语凝也安慰自己,只要他还没对其他女人好到会宠妾灭妻的地步,自己也就能忍受着未来几十年都要过这般的日子。
“嬷嬷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外头留着晓琴晓曼侍候就好了。”语凝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书后,抬头看石嬷嬷还站在那里,便劝说石嬷嬷先回去休息。
“太太还是听嬷嬷一句,这几日嬷嬷看着晓琴的神色有些怪异,对着姑爷的态度有些过于殷勤,只怕是起了心思,太太若心里头有其他打算还是得早些安排,省得哪日出了什么难听的事来。”石嬷嬷想是怕外面的丫鬟听见,压低了音调,说了这几日的发现。
“我知道了,让我想想再说。”语凝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回道。
石嬷嬷听了也没再劝说,福了身就退出门外回了房去,语凝趁着门开着的瞬间看了门外一眼,正好就看到了晓琴,她随即又像没事人般的低头看书。
“这年头难道真是巴着主子做姨娘比嫁个平凡人当正室来的好吗?”语凝心里一直弄不明白那些未嫁丫鬟们的想法,这么上赶着给自家爷暖床就只是因为吃不了苦?还是说主子爷总是自家的好?
语凝正胡思乱想着时,外面传来了晓曼的声音:“太太,妙翠来向您请安,您可要见见?”
“让她进来吧。”语凝轻轻吁了一口气,石嬷嬷说的也没错,不管怎么样,基本的规矩还是得立,不然当真让人看轻了自己。
“奴婢向太太请安。”这几日正逢傅恒休值,七日里倒有三四日都是让妙翠侍候着,连昨夜也是,因此妙翠的脸上看起来有股春风得意之状,偏又不敢不来向语凝请安,让人落了话柄,此时的语气倒似有些不甘。
“起来吧,我刚刚才想着,既然爷也离不开妳的侍候,明日起还是依旧到我这来学规矩吧,要是学得好了,我也能提一下妳的身份,免得出了门让人看笑话说爷身边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语凝不露一丝笑容地看着妙翠。
“奴婢晓得了。”妙翠闻言,心中暗暗一喜,脸上也多了几分真诚的恭敬之意。
可惜,语凝的立意虽然好也要有人能有福承受,隔日一早,语凝等了半天就是不见妙翠到正堂上来侍候,只好派了晓琴过去看看情况。
“太太,妙翠说她身子有些不爽,着奴婢回来向太太告罪。”晓琴到妙翠房里走了一遭后,回来向语凝回道。
“不舒服?这大冷天的,别是受了凉,爷回来还盼着她侍候着呢,晓曼,妳去找人请大夫过门替妙翠看看。”语凝心里猛然一跳,急忙吩咐道。
晓曼匆匆应声出去寻大夫去了,语凝心里反而淡定多了,不舒服?怕是有了吧?所以想拿孩子来当令箭使?就算如此,也得看我肯不肯呢,语凝撇了撇嘴,又好奇地想,不晓得傅恒会怎么做呢?毕竟二十岁才有孩子在这年代是晚了些,说不定人家早就盼很久了。
大夫进府时,郭络罗氏在自己屋里也听到傅恒院子里的人请了大夫过来,以为是语凝发生什么事,随后匆匆地过来关切,却看到语凝正走出来往妙翠房里走去。
“怎么了?我听说妳房里的丫鬟请了大夫来,可是妳哪里不舒服。”郭络罗氏半似疑惑半带关心地问道。
“四嫂,您别着急,是妙翠一早说她身子不爽,我才让晓曼请大夫过来的,这会儿正打算过去看看的。”语凝有些感动地看着关心她的郭络罗氏,笑道。
“妙翠的事还真多,越来越会闹腾了,我跟妳过去看看吧,要是没事就好好地罚一顿,没得让她得几天宠就爬上天了。”郭络罗氏管束富文身边的妾室丫头也是很有一套,怕语凝不懂这些,白白让丫头欺负着,便说要一起去看看。
“也好,那四嫂先请吧。”语凝不置可否地回道。
两人进到妙翠房里,大夫也恰好诊完了脉起身,见到两位夫人便拱手,贺道:“恭喜两位夫人,小娘子这是有喜了,不过是因为近日劳累才会感到不适,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原来是如此,还是有劳大夫开几帖合适的保胎方子备着,万一有需要时也好及时用上。”语凝淡淡一笑,向大夫欠身道。
大夫应允,在一旁备下的纸上提笔开了张保胎药方交给了一旁的晓琴后,就告辞离去。
只是大夫一离开,原先还有些笑容的郭络罗氏就立刻垮下了脸,责问道:“妙翠,我记得当初让妳到妳家爷的房里侍候时,可是一再地说过,在主母没有生子之前,妳是不能怀上身子的,敢情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居然敢阴奉阳违起来,妳家主母过门都还没三个月呢,妳就会使手段了,当真以为没人拿妳有办法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夫人,太太,奴婢不是有意的。”妙翠本来还为自己有孕的事心里正喜着,听到郭络罗氏的话,才连忙地起身跪下道。
“算了,四嫂,好歹养的也是爷的孩子,以后怎么都要叫我一声娘亲,大人再怎么错,孩子是无辜的。”语凝上前扶起了妙翠,向郭络罗氏劝道。
“妳这傻丫头呀,真是…,算了,妳就在房里好好待着,等妳家爷回来再好好算这笔帐。”郭络罗氏看着语凝,有些愧疚又有些无奈地语气,随后又严厉地警告了妙翠一句。
“是,奴婢知晓。”妙翠脸上惶恐地回道,但是这心里却是雀跃无比,她想自己怀得可是爷的第一个孩子,爷怎么也不会对她生气,说不定还会爱护有加呢。
“妳就在屋里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就让小丫头们去做,等爷回来再让他过来看妳。”语凝神色不明地看了妙翠一眼,说完后就跟着郭络罗氏出去了。
“弟妹,都怪四嫂当初看走了眼,本以为是个本份的,谁知道竟然是这么有心计的丫头,妳别放在心上,就像妳自己说的,哪个生下来都是要叫妳一声额娘的,以后带在身边好生养着也不见比亲生的差。”郭络罗氏走到院子门口时,停下脚步劝了语凝几句。
“语凝明白的,四嫂放心吧,我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怎么做最好。”语凝淡淡一笑,安抚着郭络罗氏。
“能明白就好,这底下人也要管教一下才行,怎么没人盯着她喝防子汤呢?这春和回来啊,我再好好跟他说说,庶子哪有嫡子好?他也是年轻不经事,胡涂了。”郭络罗氏说着就回自己院子去。
语凝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当真的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莫名地疼了一下,丈夫好不容易有第一个孩子,但是孩子的娘不是自己,这才头一个,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
回到正房后,语凝重新坐回暖坑上,坑虽然暖烘烘的,她的心却有些微凉,傅恒对她还是敬重的,虽然说休值时,总有几日免不了会去妙翠的屋里过,可是白日时几乎都在陪着她,或是看书,或是闲聊,几乎让语凝有种傅恒已经爱上她的错觉,可惜…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想法由来已久,是怎么也改不了的,他或许能敬爱嫡妻一生,却不会因此就不去其他的女人房里,将来更不可能不纳几个年轻貌美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