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时针又跳过了一格，面对坐在沙发里面沉默不语的人影，王利觉得越发站不住了。
“我还是出门去找找……”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去哪里找？”一声询问止住王利的脚步。
坐着的张妍没有回头，清晰的嗓音中又夹杂些许压抑不住的怒意。对于张家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王利也不是头一回领教了，但是以前他从未在张妍身上感觉到如此时一般的压力。完全感觉不到正问他话的不是刚满十四岁没多久的小女孩。
张妍的问题他答不上，迈出一半的脚步停得很是尴尬。
余老给了尴尬的王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投向张妍的背影时，却又含了几分欣慰——此时的大小姐，看着有几分老太爷的气势。
“其实夫人大概也只是忽然起了点玩心，应该没事的。”余老出声安慰张妍。
下午刚一回家就得知王利把母亲跟丢了，张妍顿时觉得既生气又担忧。她本来以为朱莉亚是个靠得住的人，没想到对方会怂恿母亲做出这种行动来……那两人跑掉之后就把手机关掉了，所以张妍请安阳给他母亲打电话，却是石沉大海，完全联系不上陈媛溪二人。
此时天已擦黑，陈媛溪跟朱莉亚却还没回来，虽然知道现在不比当初张奉聿刚死的时候需要担心陈媛溪被绑架之类，但张妍又如何能真正安心下来？
表面上只是生着闷气，实际上心里早已一团乱麻的张妍正苦思着有什么办法把母亲找回来的时候，却听见有交谈声慢慢接近大厅。
“我回来了。”陈媛溪的声音如同黄昏时分亮起的第一盏灯光，让室内凝滞的气氛重新开始流动。
“夫人！”王利见到陈媛溪没事人的样子，大大松了一口气。
“二位是否吃过晚饭了？”余老则关心道。
陈媛溪点点头，刚要回答余老，却忽然愣住了。她看着沙发旁蓦然站起来的张妍，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张妍原本染得锦鸡一般的头发此时已经恢复成了黑色，还剪成了及肩的短发，看上去很是符合她年龄的清爽感觉。这样的张妍，陈媛溪感觉既陌生，又怀念。
“妈。”张妍叫了一声后，抿紧嘴唇。
面对女儿的沉默，陈媛溪有些心虚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张妍最像她父亲张奉聿的地方，就是生气的时候往往不会大吼大叫，反而会很沉默。而犯了错的陈媛溪此时面对张妍无声的控诉，顿时有种死去的丈夫重现眼前，正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错觉。
“下次我不会这样了……”轻轻的，陈媛溪保证道。
跟在陈媛溪身后的朱莉亚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又惊讶又好笑。陈媛溪当初大学的时候就没多少主见，结果现在当妈了居然连自己女儿都镇不住，也算是奇葩了。
略作思考，朱莉亚插嘴道：“小妍，你妈跟我都是成年人了，两个成年人出去玩一天有什么关系，你太紧张啦！”
张妍默默瞪了朱莉亚一眼。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女人说话，如果不是怕母亲不高兴的话，她甚至有立刻帮朱莉亚收好她的东西扔出张宅的冲动。
按捺了一下火气，张妍冷冷道：“我们家跟你家不一样的。”
朱莉亚瞬间被噎住，暗暗气恼地咬了咬嘴唇。
这小丫头说这样的话，是轻视自己吗？的确张家作为豪门不同于普通人，但是……
最后还是余老看气氛不对站出来打圆场：“平安回来就好了。夫人您下次就算不希望有人跟，至少事先跟我们说一下。您没有手机，朱女士的手机又关机了，难怪大小姐这么担心。”
闻言，陈媛溪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朱莉亚一下。
“我不是故意关机的，昨天忘记给手机充电了。”朱莉亚解释道。
可是你不是说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陈媛溪心里疑问着，却也没有拆朱莉亚的台。
张妍没有忽略掉陈媛溪看朱莉亚的那眼。
微微皱眉，觉得现在再纠缠已经发生的事也没有意义，张妍丢下一句“我去睡觉了”就跑回楼上。陈媛溪此时也已经没了下午的开怀感觉，有些疲惫地向朱莉亚道了声晚安，两人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
张妍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却毫无睡意。
朱莉亚今天的行为给她带来强烈不安的感觉，总觉得对方拐自己的母亲扔下陪同人员跑去玩这件事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张家又不是母亲的监狱，有必要把王利当成狱卒一般甩掉吗？真不想让人跟的话，一开始打算出去玩的时候跟大家说清楚不就行了……再回想起早上朱莉亚在花园里打完电话才进屋的举动，张妍眉头拧得更紧。
烦躁地翻了个身，想到朱莉亚母子二人还要在张宅住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张妍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找人查一下她的底细。
尽管是母亲以前的好友，但毕竟是“以前”，谁知道她们各自有了家庭，断开联系的这些年，朱莉亚发生了些什么事，心性有没有变化呢？
主意一下，张妍按了按床头的铃。
余老很快就来敲门。
“大小姐，这么晚了您还有事？”
张妍跳下床拉开门让余老进来之后，问道：“余老，你以前知道妈妈的这个朋友吗？”虽然说嫁进张家以后陈媛溪很少跟以前的朋友联系，但是毕竟还是有一些维持往来的，那些人里面，并没有朱莉亚这个人。
心知张妍大概是被今天朱莉亚带着陈媛溪偷溜的行为惊到了，余老仔细想想后，摇头道：“朱女士以前没有来访过，也许她曾经在外面见过夫人跟老爷也不一定。”
张妍觉得也有可能，毕竟上次朱莉亚初见自己的时候，说的话感觉她应该曾经和小时候的自己见过面。
踱了几步，张妍认真地看向余老问：“能让人查一查她吗？”
对张妍的这个要求，余老惊讶了一下，但老人很快便恢复常态，处变不惊地点了点头回答：“我去安排。”
孩子不可能永远是孩子，对张妍最近的转变，作为张家的老管家，余老是持乐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