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赵维汉听到刘飞阳的名字走下车,再到来到这辆车旁,所做出来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机械动作,脑中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再透过车窗看到车里安稳坐着的刘飞阳,不由感觉周遭冰冷,觉得自己好像沦陷在一个严密而严谨的计划之中,并且到现在还无法察觉。
他坐上车,近距离观察刘飞阳,觉得这个犊子的气质和以前大不相同,身上多了一股范儿,上位者的气质,不是孔瘸子那种咋咋呼呼的指点江山,而是真正经历沉淀过后所提取出来的精粹气质。
在之前他认为刘飞阳有脑子,不过终究是小聪明,最多掺杂点他恐怖的武力值,这个时代有钱连命都可以买,武力就是个屁,他终究还是没敢把后背靠在座椅上,心有戚戚焉。
“看到我很意外?”刘飞阳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以往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有股不伦不类的味道,最多是他还算爷们的颜值能撑起几分,而现在有几分真正商人的味道。
“阳哥…我现在还懵的,如果你不出现我都会找人对高老板做些不好的事…”赵维汉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这时候带点不满比一味的恭维效果要好。
“老高是演员,在京城电影学院门口蹲过,据说还演过什么戏”刘飞阳尽量简洁解释,此时此刻那个叫高老板的仍旧站在赵维汉车旁,没过来,他们演艺界流传着一句话就是“再厉害的影帝也有笑场的时候”所以尽量减少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间,以免露出马脚。
紧接着又道“好了,咱们开始说正事,我听说你要借他们钱把我的还上?”
“啊?”赵维汉一愣,他显然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能传到刘飞阳耳中,不自然的笑了笑,动作变得越发拘谨,正常来说他把钱借出去,那些砖厂老板把钱还给刘飞阳,刘飞阳还能快速收回利息,这是皆大欢喜的事,而现在高老板既然是刘飞阳的人,那么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他们硬着头皮用高息从我手里贷款,也不会低息在你手里借,你信么?”刘飞阳扭着头,声音不重,却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我信…”赵维汉现在是深信不疑,已经从孔瘸子那个傻逼那里感受到一切,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别说是借给他们钱,就是倒给他们利息,都不可能有人借。
“当利润过高的时候是容易让人红眼的,他们现在都沉浸在赚钱的美梦之中,脑中已经形成僵硬模式,产砖,赚钱,产砖,赚钱,砖价会一直涨,他们的利润会越来越大,殊不知这就是一场梦,是梦终究有破灭的时候…”刘飞阳说着,脑袋向后仰过去,在外人眼中竟然能看出一种病态的享受。
赵维汉很慌,他不喜欢这样的刘飞阳,觉得坐在身旁的人深不可测,仍旧想不通刘飞阳捏造出来个高老板,花钱高价钱买砖,甚至不惜成本的抬高砖价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说他拖延自己工期,那么恭喜他,目前看来已经是成功了,然而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无法获得半点收益,甚至自己的钱都搭进去,难道说就为了放出那六十五万获得利息,这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
“你借不出去钱我敢肯定,所以你也别借了,至于砖你也不用买了,我有,全都可以卖给你!”刘飞阳又转过头,从兜里掏出一只香烟,认真的观察赵维汉表情。
“阳哥你都说话了,那没问题,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个价,我全收了!”赵维汉狠下心说道,他舍不得把钱扔在与高老板斗争上,但要给刘飞阳,当初与古清明凑出来的一百万都能给,现在买砖这些自然能获得出去。
“不不不,不是肥水,是瘦水,很瘦!”刘飞阳一口咬定,轻轻的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三分?两分?只要你开个价我就可以卖给你!”
“唰…”赵维汉听见这话身体再次僵硬,双眼呆呆的看着对面的男子,疯了,绝对是疯了,花大价钱买的,低价卖出去,这就是白白扔钱,他早就想过小人物见到大钱无法驾驭,但是没想到刘飞阳居然选择一种花样作死方法。
他看到那张脸上露出越发病态的笑容,俶尔,那笑容中又多了几分无与伦比的自信味道,这更加让他莫名其妙。
“对,就是卖给你,很低价!”刘飞阳又补充,说话时没有半点颤抖,很稀疏平常,好比花一毛钱买块糖那么简单。
“阳哥,你这是…”赵维汉刚刚说出几个字,顿时停住。
他突然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仿佛置身于深海中正在不断下沉,周遭漆黑、冰冷、没有半点借力点,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在下沉,让他窒息、绝望、恐惧。
“你,你要砸瘫痪中水县的砖市!”他突然问道,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对,我就是要砸瘫痪中水县的用砖市场,我手里有将近三千万块砖,没有这个实力么?”刘飞阳反问道。
赵维汉听从他口中确定,不由咽了口唾沫,后背一瞬间被汗水打透,想想都觉得可怕,一个人要斗整个中水县的用砖市场,这是张曼手中的小格局?他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脑中在幻想着后果,越想越觉得绝望。
即使与他没有本质的关系,也让他疲惫到无法呼吸。
“当下的中水县砖厂格局已经发生变化,由原来的三家大型砖厂为首,变成由几家大型砖厂,一家超大型砖厂为首,砖价涨了、造出每块砖的成本涨了,他们只要是并购其他小型砖厂的,几乎都在我这里贷款,五万、十万、十五万,还欠着亲戚朋友的钱,还欠着原材料的钱,只要,我让他们今年卖不出去砖,明年的砖价回归正常是必然的,我赔钱,他们赔的更多!”
刘飞阳能有底气说出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这都得益于洪灿辉这段时间精密调查,每家砖厂有多少资本、市场砖价到达哪个节点成本会上升、资金借贷成本…等等,这是一项非常繁琐而浩大的工程。
安然说:一个人能走的快,一群人才能走的远。
如果没有洪灿辉,先不提刘飞阳懂不懂、能不能算出来所谓的获利区间,他根本没有精力做这些,再厉害的人也分身乏术!
“让砖厂瘫痪不是目的,你是让所有人都破产!他们借贷的成本高,如果今年我不从他们手里买砖,别说明年,用不上一个月,他们就会因为无法回笼资金而垮掉!所有的钱都用在并购上,无法回笼资金,工人的工资开不出来,原材料会因为拖欠过多而停止供应,最关键的,从你手里贷款的资金才是最后一根稻草!”
赵维汉顺着刘飞阳的话往下说,越说越颤抖。
“然后呢?”刘飞阳似笑非笑的又道。
“然后就是停工,破产,你会以无法偿还贷款为由收购他们抵押的砖厂,我相信,即使你不去找他们谈抵押,也会有人受不了利息越滚越多,而提前把砖厂抵押给你,最终的结果就是…全县的砖厂,都是你的!”
赵维汉早就有心里准备,可说出最后一句话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啪…”刘飞阳听他说完,把嘴里仅剩的一个血泡咬破,计划了、谋算、蛰伏,加在一起快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能心安理得的把自己掩人耳目咬出来的血泡咬破。
他每天晚上从被子里爬出来,站在星空下吸烟,并不是因为没有财路,而是在焦急等待着这天,他很难耐又很激动。
他无所事事时去曹武庙的食杂店坐着,也不是因为心里苦闷想找个人闲聊,而是通过曹武庙的那张大嘴巴,把某些隐晦信息给放出去。
去找孔瘸子,也不是卑躬屈膝的求他帮助自己,而是每一步都在给他心里暗示,让他按照自己设计的思路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走进精心构筑的计划之中。
人不狠,站不稳。
这句话用在现在反倒有些狭隘,最争取的解释就是,这个社会的财富永远都是由多数人的手里流到少数人的腰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他在中水茶楼前,险些被斧子劈死所发出的感慨。
他在那一刻想,难道我的人生之旅就这样短暂?
没有领会过死亡,永远不知道当下的难能可贵,难道还要碌碌无为,三十岁、四十岁,还是中水茶楼前任人宰割的小喽喽?
他不甘心!
“阳哥,你这招太狠了!”赵维汉咬紧牙关,汗如雨下,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男子,从心底里认可,他有一天终将成为男人,真正的枭雄。
“生意归生意,人情是人情,赌场上没有因为他是我兄弟,我俩关系好就故意让他赢两次的,因为让的不是一把两把的得失,而是在牌桌上的运气!”刘飞阳顿了下,又笑道“当然,我看他活不下去下了场给他点,那是我愿意的!”
“所以,你现在要干什么?”赵维汉噤若寒蝉道。
刘飞阳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野地里玉米苗已经小腿高,绿油油一片生机勃勃,他眼神有几分迷茫,嘴里却宛如惊雷道“我要,哀嚎遍野,狼烟漫天!灿辉,给我砸…”
当天,高老板囤积三千万块转开售,每块砖价格四分钱!
APP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