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寻笙靠在飞机上,望着窗外厚厚的流云,无法不回忆起这半个月来的经历。朝暮乐队从抵达申阳那一刻,基本可以算是顺风顺水,直至拿到冠军。主办方十分重视,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只让他们全身心以最好状态投入比赛。而比赛的对手也有实力强劲的,但朝暮乐队已经经历过了一轮生生死死,竟是谁也不惧了。这十几天里,大家几乎是睡醒了就练习,比赛,参加主办方活动。废寝忘食、昼夜颠倒。在这样高强度、高压力之下,几乎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而其他所有事所有别的杂念心思,仿佛都同时退后,乃至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只剩下音乐和比赛。
当然也有不顺心的事。也有本地乐队,不满他们空降复赛,甚至还私下里找人威胁要“教训”他们。好在岑野的亲哥哥岑至,当年在申阳也是混社会的,狐朋狗友一片。虽然岑至人远在北京,听说了这个消息,还是找了朋友。许寻笙也不懂那些混混间的规矩,最后只说是说和搞定了。岑野虽然很少提起家人,但是对于这个哥哥,许寻笙看得出来,却是很不一样的。当时事情搞定了,岑野挂了电话,只说:“有我哥在,全搞定。”
而默契,是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浓厚的。原本张海、辉子实力较弱,现在张海换成了许寻笙,实力矩阵立马倾斜,甚至连辉子,在整体带动下,表现得也比以前更好。所以整支乐队的实力提升,是加倍的。
这段时间,许寻笙几乎和他们同吃同睡。当然他们一直尊重她,也爱护着她。只要不需要她出面的,就拦着。有几次主办方想让“小生”在台上彻底露脸,增加关注度,许寻笙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反正到最后都被拦住了。
许寻笙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改变。越来越多和这帮朋友在一起,越来越多的外界关注。越来越热闹的生活。她现在觉得自己一天说的话,比过去一个月说的还多。她有时候想叹气,有时候又觉得那些改变其实是好的。他们讲话总是哄着她,让着她,开口闭口都是“许老师”,他们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放荡不羁,仿佛有永远释放不完的精力,永无止境地渴求着什么。
所以现在,许寻笙一个人呆在飞机上,耳边忽然清净下来,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下了飞机,给岑野发了条短信:“我到了。”
他很快回复:“乖乖的,年后见。”
许寻笙心想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便没有再回。
许寻笙的父母住在学校的一幢小楼里,旁边住的也都是些教授学者。虽然房子旧了,但是通透舒适。这里也是陪伴她长到18岁的地方。她掏出钥匙开了家门,父亲去系里开会了,母亲外出买菜了。这就是她的家人,会挂念她,却不会刻意等待她迎接她。她在家转了一圈,一切都是老样子。洗了个澡,就呆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多久,父母都回来了。父亲还站在玄关,一看到她就笑了:“东北怎么样?”
她答:“冷死了,不过景色不错。”
母亲说:“拿到冠军了吗?”
许寻笙:“拿到了。”
母亲一笑:“我就知道。”
父亲说:“你又知道了?”
母亲说:“当然,笙笙是什么水准?她肯参加的乐队有几支?肯定是能拿冠军的,不然她不会去。”
这话到让父亲怔了一下,母亲也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父亲瞥去责备的目光,然后恢复眉目清和,看着许寻笙,见她神色如常,像是没有想起往昔,父亲心中倒是一松,说:“晚上做你喜欢吃的菜,再和我说你们比赛的经过。”
许寻笙说:“好。”
母亲则走到她身边坐下,打量着她。许寻笙笑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母亲也笑了:“好像是有点变化,看着灵活些了。”
许寻笙有些无语:“难道我以前呆头呆脑的?”
母亲:“你自己不知道?”
“哼。”
母亲却又笑看着她,许寻笙觉得那目光不善,刚想借故去房里,母亲却看出来了:“先慢点走。我得问问我的女婿,有没有眉目了?”
许寻笙:“妈,我记得自己好像还不满24。”
母亲:“24不小了,再说守着这么个漂亮女儿,却没有男朋友,我心里很不平衡。这次跟你一起去参加比赛的小伙子,有没有合适的?”
许寻笙:“完全没有。”看着母亲失落的眼神,似乎并不排斥她再找个搞音乐。父母思想一向开明,父亲年轻时还搞过乐队,所以许寻笙曾经的选择,还让他们感叹这就是血缘和命运的选择。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在徐执死之前,许寻笙和他的关系已濒临崩溃,分手两个字几乎到了两个人唇边。亦不知道徐执是喝多了酒驾出事,只知道是车祸。否则,许寻笙想,他们不一定还会欢迎搞音乐的男孩子。
成长或许就是如此,小时候,你什么委屈,都只想和父母说。渐渐的,你不想说了,后来,你不能说了。内心那些细细小小,带着委屈和某种羞愧的伤口,最不能说的,就是父母了。
——
岑野和赵潭的家都在申阳,送完许寻笙后,两人搭乘机场大巴,回了市区,离赵潭家就不远了。
赵潭看看岑野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说:“要不要去我家住?反正我家你知道的,没什么人。”
岑野说不出自己心思的变化,拿到了申阳区冠军,总觉得有些事或许会有改变。加上也知道哥哥今天也已回家了。他说:“我回自己家。”
赵潭也不多说,点头:“行。明天再出来喝酒。”
岑野笑:“快滚吧。”
赵潭要去搭另一趟公交车,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喂,分的奖金,你小子给家里添点东西,不要全花光了。”
岑野:“你管我,又不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