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七十八章 十月围城,天下震动 上

目录: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作者:挥剑斩云梦| 类别:历史军事

    金秋十月,群雁从北方而来,降临在粼粼的水间。阴云随轻风而逝,融化在湛湛的天空。阳光洒落,风轻云淡,鸟兽换上秋天的绒毛,天地间一片果实的清香。在最后一场告别的细雨后,雨季悄然而去,玉米的收获已经开始。

    勒曼河畔,示警的篝火再次点燃,善跑的亲信使者从河口要塞奔逃而出。他从阿坎巴罗邦一路向南,穿过墨西加人即将合围的短暂缝隙,跑过杂草丛生的北方田野,入眼处满是荒凉的杀机。他不断奔跑,经过帕茨夸罗湖区的密集村庄。放眼处,昔日繁盛的景象不在,妇女与老人满面愁容,在硕硕的农田中艰难劳作。在这些临近战线的村庄,丁壮早已征发完毕。

    使者沉默地继续往南,终于来到王国的首都,“蜂鸟之城”,铜都钦聪灿。

    城外的农田中依然有丁壮劳作,浩大的运输船队在湖上穿行,冷酷的征粮小队从城门处散往各地。他穿城而入,经过依稀繁华的都城市场,行过打造武器的庞大匠所,敬畏的看了眼神烟缭绕的“风之屋”亚卡塔。在神圣的金字塔上,祭司们狂乱的吟诵舞蹈,繁复的献祭日夜不绝。

    信使出示了北方元帅的信符,终于抵达了王国的中心,至高的“风之宫”亚卡塔斯。在肃穆的首席大臣面前,他浑身力竭的伏跪在地上,一字一句传达着元帅的口信。

    “尊敬的首席大臣...水上决战...墨西加人...燃烧的火箭...查帕拉军团...未战先逃...北方元帅...全军大败...”

    接着,信使五体伏地,不敢看首席大臣阴云密布的面容。他喘息数下,高声恳求道。

    “首席,北方元帅向至高的国王求援!墨西加人迅疾如风,两万大军数日便至,把河口要塞团团包围。墨西加船队冲入河口,封锁水门,要塞支援被完全切断...”

    听到这里,首席大臣津津尼眉头大皱,终于忍不住出声喝问。

    “河口水道狭窄漫长,最窄处不过三十米,七八艘大舟便可阻断。河口要塞城墙高耸,西墙就屹立在河口边。弓手和投石兵站在高墙上,可以肆意压制水道上下。只要几百精锐水军卡住水道,数千弓手投石在墙头投射,墨西加人就是死上万人,也不可能冲破防线!西边的水门如何会被封锁?!”

    面对首席的斥责,信使再次深深俯首。他神情惶恐,满怀畏惧的低声解释。

    “元帅水战大败...大败到...仅以身返。水师主力尽丧,丢掉了所有的大舟,只剩三百多小舟。敌军大舟搭载防箭的木盾、木棚,携带着射程极远的长弓,还有点燃舟船的火箭...三百小舟不过阻挡一日,就被敌船杀散...”

    闻言,津津尼胸口一紧,痛如刀绞。强盛浩大的王国水师,竟然只剩下这些破烂小船!这可是王国数十年乃至近百年的积累,天下最强盛的水军!

    首席大臣面沉如水,沉默不语。他心中发狠,暗下决断。

    “葬送王国的水师,俄斯派该杀!等到此战结束,‘鳄鱼’身躯五分,献祭诸神,‘鳄鱼’封地纳为直属!”

    信使偷偷瞥了一眼首席。他不敢详细提及,敌军这些搭载木盾木棚的大舟,究竟是如何得来。他只是继续伏地,小心回禀。

    “数十艘敌军大舟忍受着城头的射击,强行冲过河口水道,进入奎采奥湖。随后,围城的敌军绕到要塞西南,在奎采奥湖边建立据点,为这支船队提供补给。墨西加分船队便以此处为中心,窥探奎采奥湖沿岸,切断河口要塞的水上支援!”

    津津尼微微阖目,平息了下心境。随即,他沉声问道。

    “抬头看着我!河口要塞中现有武士多少?民兵多少?存粮几何?元帅预期能够坚守多久?!”

    信使这才抬头,与首席大臣凛然的目光对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如实回答,不敢做一丝隐瞒。

    “墨西加人来势极速,北方防线中剩余的武士,只有三分之一来得及进入要塞。现在,元帅手中残留有两百家族武士,库库纳将军手中有三百武士,阿坎巴罗邦的地方贵族有一千武士,合计一千五百!”

    “至于民兵,出战时,要塞驻守有三千查帕拉民兵,五千最新支援的湖区民兵。大战中逃回两千残兵,加上就近紧急调入的三千民兵,合计一万三千人!”

    “...支援要塞后,北方诸多堡垒兵力空虚。现在只有不到两千地方武士,一万两千民兵!武士和民兵损失惨重,原本储存的粮食倒是充足。各堡垒都有着至少半年的存粮,河口要塞的存粮则有足足一年!”

    信使显然是北方元帅的亲信,对各处军情了如指掌。此时,他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北方形势便完全了然。最后,他猛地用力叩首,高声喊道。

    “临行前,元帅割掌起誓!他会决死坚守要塞,直到存粮完全耗尽,直到最后一兵一卒,誓与河口要塞共存亡!”

    津津尼仔细看了使者一会,微微点头,随即陷入沉思。

    按照国王临行时的要求,他一个月前往北方输送了一万湖区民兵,河口要塞和北方堡垒各五千人。这些紧急征召的普通民兵不擅野外战阵,但是能够用于守城。墨西加围城军队不过两万多人。以河口要塞的坚固,一千五百武士,一万三千民兵,至少应该能坚守半年!

    现在的问题是,北方极其缺乏武士,失去了出城作战的能力。各防线间的联系便任由墨西加人切断。要塞堡寨各自为战,最后只会一一沦陷。

    根据他三十年来主持战争的经验,想要长久的守卫城池,必须要有力量守卫乡野!只有拥有一支能战的武士军团,随时出战袭击,进攻敌人的薄弱环节,才能让敌军的围攻无法顺利推进。现在,河口要塞无法支援,便只能支援虚弱的北线堡垒群。

    想到此处,津津尼袖子一挥,指向使者。

    “带下去。”

    使者张开嘴,还要为元帅说些什么。侍卫们已经快步而上,把北方使者带走。

    随后,首席大臣闭目凝眉,在袖口中掰着手指计算。

    “自上次与陛下商议战事后,湖区又征发了三万民兵。一万发往北线,两万去往南线。开战以来,湖区已经有十万丁壮投入战争,近一半已经战死!”

    想到这里,津津尼浑身颤抖。王国统治核心的湖区不到百万人口,这种丁壮征发比例,对于农业生产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在这种消耗速度下,整整两代人正在被抹去,同时被抹去的还有王国的未来!

    而更令津津尼绝望的是,他只有三千武士在手中,还要进一步继续征发壮丁,维系南北局势。

    长风吹入宏伟的“风之宫”,带动一阵凄厉的风铃,犹如不详的亡国之音。首席大臣手指剧烈抖动,终于再无法计算。半晌后,他终于猛地睁眼,露出冷酷摄人的目光,声音沙哑的喝道。

    “征发所有湖区丁壮,贵族阻挡者死!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身高过长矛一半者,尽数充入军中!征发健壮农妇,可挥动长矛者,尽数充入军中!”

    “调集一千武士,支援北方的堡垒群,小心袭扰墨西加北军!”

    “派出使者西去,慰问查帕拉军团!许诺‘羽毛’家族亲王的分封,速速重整来援!”

    “派出使者南去,前往山地韦塔莫邦,责令北上支援,同样许诺亲王的分封!”

    “派出神裔使者,与特拉斯卡拉使节一同,护送先君公主们前往东方,立刻完成联姻!”

    “派出神裔使者,催促南方特科斯部族。王国答应他们的自治条件,但必须派出更多的武士或者民兵。各部按出兵多少封爵,最多者封为特科斯亲王,地位在各部之上。至高王室还将许以公主贵女,与特科斯亲王结为亲戚!”

    “低调派遣使者,通报南线的陛下!”

    随着首席大臣的喝令,侍卫们纷纷领命而去。很快,庄严的王宫大殿中,只剩下苍老的华服老者,神情威严,肃穆无声。

    津津尼无声片刻,缓缓摘下头上的羽冠,终于露出满头的白发。他仰起头,看着殿顶的古老壁画。家族的蜂鸟陪伴在王室的雄鹰旁,振翅穿梭处,便是三十年。

    “陛下,我已经随侍了历代国王三十年。若此战得以取胜,便用我的生命,来为今日的决断负责吧!”

    轻风吹过,老者的白发在风中散乱,再不复凛然的威严。随即,轻风吹荡千里,新一轮奔跑的使者,再次从王都启程。

    王都的使者从城门急速而出。他看见数以千计的征丁武士,即将去往周围的八十一个村庄,榨尽湖区最后的人力。接着,他飞速南下,经过收割到一半的飘香田地,追上运送粮食的大队民夫。一路目光所视,满是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庞。他越过最后一批支援的湖区民兵,民兵们身无片甲,手中仅有石矛。很快,眼前的田野便再次变得荒芜,这里已经是前线的锡塔夸罗邦。

    他毫不停留,经过星星点点的后方营寨,往王旗飘扬的石堡而去。他无视巡逻武士的出声询问,进入坚固的青石堡垒。他经过纪律松散的蛮族佣兵,路过结阵驻守的长枪军团,在堡垒的校场上稍稍驻足。那里有数百弓箭武士,正在熟悉硕大的墨西加长弓,羽箭的破空声如同猛兽的呼啸。

    使者低下头,继续悄然前行。他平静走过队形严整的武士,无声打量着神情严肃的贵族,终于来到手持大斧的国王禁卫前,找到一名头戴羽毛的卫队长。

    “王都来信,月亮女神祝福着我们。”

    王都使者严肃的说道。

    卫队长神情一紧。象征死亡的月亮女神,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微微点头,转身而去。片刻后,卫队长无声返回,引领着使者来到一处偏殿,至高的国王就在眼前。

    接着,卫队长转身离去。他走出偏殿不远,便听到国王愤怒的低声咆哮。

    “该死!”

    接着,又是一阵金石砸落的砰然震响。听到声音,卫队长心头一凛。他不敢向后张望,加快脚下步伐,匆匆远离危险。

    后方的石屋中,嗡鸣的铜器伴随着叮当的金饰,一同在砖石的地面上翻滚。国王苏安瓜一身戎装,身穿华丽的镶铜皮甲,头戴鹰形的镶羽铜盔,威严如天神的化身。此时,他面带杀意,怒视着匍匐在地上的使者。

    许久之后,国王才神情平复,缓缓开口。

    “你无罪,该死的不是你!‘蜂鸟’首席的各项处置很稳妥,事后我会为他的命令背书。你下去吧!”

    使者这才从地上爬起,倒退着离开。

    偏殿中再无他人,年轻的国王猛地抽出铜斧,一斧把面前的木桌斩断。接着,他思索片刻,就提着铜斧,直往最高处的望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