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主要成分是糖和果仁,还有面粉。做的时候要层层压制,成型以后又干又硬,米帝非常大,相当于军队里专用的压缩饼干。所以这么一小块就重达两公斤,人家还真没骗你。”
王巍翰一听就傻眼了:“怎么会这样啊?”
虎平涛认真地说:“今天这事儿是你没道理。买多买少是你自己说了算,人家也没找你多要,更不是你认为的强买强卖。”
王巍翰皱起眉头,下意识举高一直拿在手上的那袋玛仁糖:“就这点儿,就一百多块钱,我……我能不能不要了?”
虎平涛有些生气,问:“是不是你比划了人家才切的?”
王巍翰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可我不知道这东西好贵啊!我就只想要十块钱的。”
他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旁边的围观者已经听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儿,顿时舆论方向大变。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年轻人买了东西又觉得划不来,故意欺负那老头。”
“一百多块钱的东西都买不起,妥妥的一个穷逼。”
“话又说回来,那切糕还真是很压秤哈。就那么大一丁点儿,居然有两斤多。”
虎平涛对王巍翰有些厌烦:“我是警察,只能调解你们之间的纠纷。这事儿是你自己做的不地道,你凭什么买了东西又反悔?”
王巍翰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兀自强辩:“买了东西都可以退货好吧!卖货的都是明码标价,就算我不知道,他也有义务提醒我。”
虎平涛转身问买买提老汉:“你有没有告诉他,玛仁糖七块钱一公两?”
老汉回答:“说了,肯定要说啊!我怕他听不懂,还特意在纸上写了个“七”字。”
说着,老汉弯腰从手推车下面的隔层里拿出一个小记事本,翻开最新的页面,上面果然写着一个很大的数字“七”。
虎平涛转身问王巍翰:“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巍翰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足足过了五秒钟,他忽然指着虎平涛和买买提,大声叫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认识,你们互相打掩护!”
顿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这小伙子脑子有毛病吧?他嚷嚷什么呢?”
“什么叫一伙啊?他明明就是说不过人家,自己又没道理,存心找事儿。”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小子口袋里没钱,他明摆着拿不出这一百多块,这才故意说是那个买切糕的讹他。可他自己打电话报警,现在警察来了,事情搞清楚了,他就得花钱把切糕买下来,这两边一对上,他想甩责任,只能这么说了。”
龙旭冷冷地注视着王巍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再这样,就跟我们回派出所处理。”
“我不去!我凭什么听你们的?”王巍翰也是豁出去了,索性什么都不管不顾,指着虎平涛连声喊叫:“他明摆着就是跟那老头一伙儿的。他们都说一样的话,故意坑我。”
虎平涛与龙旭面面相觑,没想到对方竟然抓住这点说事。
虎平涛被气到笑了,问:“找你这种说法,那你从小在学校里学英语,就是跟外国人一伙儿?”
王巍翰根本听不进去,尖声叫嚣:“反正这老头就是故意讹我的钱,这切糕我不要了。”
说着,他把塑料袋往手提车上一扔,转身朝着人群缝隙挤去。
“你给我站住!”虎平涛猛冲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将其硬生生按住。
“事情还没说清楚就想跑?”他戏谑地看着动惮不得的王巍翰:“报警电话是你打的,这事儿你必须兜底。”
他力气很大,王巍翰感觉半边肩膀都麻木了,随即就是难以忍受的酸疼蔓延全身。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很光棍,说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口认错,与之前判若两人。
虎平涛没理他,继续加大手上的力气,冷冷地说:“你搞错对象了。不是向我认错。”
王巍翰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杀猪般连声叫嚷:“大爷我错了,我不该买了您的东西又反悔。我错了……快松手啊!”
虎平涛手上纹丝未动:“你先把钱付了。”
王巍翰疼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此刻不管不顾,边哭边说:“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真没那么多钱,我身上只有五十,多的一分都没有。”
“手机上也没钱啊!我是来省城找工作的,我真没钱啊!”
话说到这份上,虎平涛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将手松开。
看着王巍翰哼哼唧唧从地上站起,虎平涛从龙旭那里要过笔录本,递过去:“自己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王巍翰随便扫了一下,迅速签字,慌慌张张逃出人群。
这种人,虎平涛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也才百来块钱的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他拿起车上的那袋玛仁糖,打开看了一下,还没有动过。
虎平涛拿出手机,温和地问买买提老汉:“这块糖一百四十多块钱对吧?这样,您再加点儿,我扫码,给您一百五十块。”
他说的是维文。
老汉哪里肯要虎平涛的钱。一直摇头,用力且很坚决的把那袋玛仁糖塞到虎平涛手里:“不要钱,东西你拿走,我不要你的钱。”
“这怎么行呢?”虎平涛趁着老汉不注意,飞快扫码。
……
回所里的路上,虎平涛将玛仁糖掰开,龙旭和崔文分别尝了,都说好吃。
崔文好奇地问:“头儿,您挺厉害的啊!连维族话都会说。”
虎平涛笑道:“小时候被我妈逼着学的。其实我以前不是很精通,也就是会点儿日常用语。前些年外出执行任务,顺带着重新学了一下。”
龙旭嚼着糖,含含糊糊地说:“其实那个卖糖的维族老汉……买买提,挺诚实的。这玛仁糖真材实料啊!七块钱一公两真没多要。”
虎平涛耸了耸肩膀:“买了东西又嫌贵,不愿意付钱……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挺糟心的。算了,不提了。”
……
今晚轮到虎平涛值夜班。
夜里快十点的时候,接到报警,于是连忙出警,赶往荷园路。
这一带属于密集型商圈,还有一条美食街。事发地点在一家叫做“简简单单”的餐厅。
今天崔文轮休,虎平涛带着龙旭出警。两人走进餐厅的时候,虎平涛特意看了一下这里的装修风格和挂在墙上的宣传单。
这是一家走兼营路子的店,同时售卖西餐和中餐。
西餐以炸鸡、汉堡、薯条为主,没有牛排之类的大菜。
中餐也很简单,主要是炒饭、米线、豆面汤圆、炸洋芋之类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家看起来颇上档次的路边小店,价钱还比较贵,一碗米线比普通小吃店贵出两块钱左右的那种。
一个穿着西裤衬衫的年轻男子正与女服务员对骂,旁边一堆人围观。
“你个臭烂使,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试试?”
“老娘说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就是个死变态。”
“你等着,我今天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
“来啊!有本事动我一下试试?看我整不死你!”
这种事情虎平涛是最头疼的。因为两边一看就各不想让,很难调解。
他暗暗叹了口气,大步走进人群中间,厉声喝道:“在外面就听见里边在骂人。继续骂啊!我给你们时间,先骂个够再说。”
警察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双方顿时闭上嘴,哑口无言。
龙旭走上前来,拿出执法记录仪,调好镜头开拍。
虎平涛走程序:“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
年轻男子叫杨士齐,在一家企业工作。
女的叫李姿毓,是这家店的服务员。
做好两人的身份记录,虎平涛抬起头问:“为什么吵架?”
杨士齐想也不想就抬手指着对面,极其愤怒地说:“她骂我是变态!”
李姿毓毫不示弱,张口叫道:“你本来就是个变态。这还用我说吗?大家都看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她随即伸手拉过一个站在旁边的年轻女子,对虎平涛道:“警官,当时有很多人在场。你可以顺着问一遍,我真不是乱说,这种人就该关在家里或者关进疯人院,他就是个死变态。”
虎平涛皱起眉头:“行了,我没问你,一个一个来。”
“还有,比说我没警告过你,还是口下留德吧!”
转向杨士齐,虎平涛问:“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士齐恨恨地看着李姿毓,眼里闪烁着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去的凶狠:“我今天带着女朋友看完电影,觉得有点儿饿,就来这里吃饭……”
李姿毓再次打断他,轻蔑且嘲笑地说:“你有个屁的女朋友。就你这怂样,根本找不到女人。”
杨士齐刚刚压下去的火气陡然腾起,他死死盯着李姿毓,发出令人畏惧的狂吼:“你是不是还要胡说八道?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见状,虎平涛连忙上前,插进两人中间,用力拦住双手狂舞,想要扑过去的杨士齐,厉声发出警告:“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否则事情就闹大了。”
杨士齐满面怒意:“警官,是她在故意挑事儿好不好?”
虎平涛对此也有同感。他转过身,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李姿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
李姿毓人长得有些胖,里面穿一件低胸的黑色衬衫,外面是店里的红黄色制服。她满脸不在乎的样子,音量也比刚才更大了:“你搞清楚,是他先嚷嚷着要打要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虎平涛以前处理过很多在餐厅发生的民事纠纷,知道像李姿毓之类的服务员很难打交道。思索片刻,他问:“你们老板在不在?”
李姿毓张口回答:“不在。”
虎平涛继续道:“打电话给你们老板,让他现在过来。”
李姿毓愣住了,下意识问:“你要干什么?”
虎平涛淡淡地说:“既然你不听我的,那就只好让你们老板过来接受处理。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怕,所以必须找个能降得住你的人才行。否则这么闹下去,这事儿到明天也没法解决。”
“我……”李姿毓顿时一阵语塞。
片刻,她语气开始变得缓和,也颇有些不耐烦:“那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说话就是了。”
她侧转身子,双手交叉横抱在胸前,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对面。
虎平涛没理她,转向杨士齐:“现在说吧!”
杨士齐满脸都是愤愤不平的神情:“我带着我女朋友来这里吃饭,点了餐,东西上来以后我们就开始吃。”
说着,杨士齐侧身指着斜后方的一张桌子:“我们就坐在那里。”
虎平涛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桌上摆着两套碗筷,中间是一大碗酸辣粉,杂陈在桌上的食物还有炸薯条、鸡米花、炒饭、蔬菜沙拉。
杨士齐显得很委屈:“我用勺子舀了炒饭喂给我女朋友,然后给她喂饮料,然后她就过来了,站在桌子旁边看了半天,就笑话我,还说我是神经病。”
虎平涛低头记录,然后抬头指了一下李姿毓,问:“神经病?这是她的原话?”
杨士齐点点头,愤愤不平道:“是的。我是来吃饭,来这里消费的。你一个服务员凭什么笑我还骂我?我招你惹你了?”
李姿毓听得有些火大,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回骂过去,可想想虎平涛之前的警告,还是忍了下来。
事情基本上清楚,就是一堆小情侣来到餐厅吃饭,与服务员之间发生矛盾。
虎平涛做完这一阶段的记录,抬起头,环视四周。
他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想了想,虎平涛问杨士齐:“你女朋友呢?”
在场的人很多,男男女女都有,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十多人。可是从这些人的站位,以及之前对杨士齐和李姿毓两边争吵的态度,其中显然没有与杨士齐关系熟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