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给我讲讲川歌吧！这许多年，我心里一直都放不下他。也不知为什么，从小我就怀着一种莫名的牵挂，一直隐隐觉得他还活在这世上。”
是血脉感应吧！莫如叹息，低低开口道。
“莫川歌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他的性子有时候很像振翔，有时候又像爷您。高兴了就挂在脸上，仿佛怕天下人都不知道他高兴一般。不高兴了却顾自躲在一边装深沉，任谁都不叫瞧不叫看更加不听劝。”
听罢莫如这话，振宇一愣，忽而失笑道。
“不高兴了就顾自躲在一边装深沉，这是像我？”
莫如点头，转眼看着振宇脸上的迟疑，朗声道。
“可不是像爷您么！”
终于振宇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原来在她心里自己是这样的，原来她早已把自己的心看的清清楚楚。
“本来心里什么都有，却故意装成什么都不关心，你们还真是亲兄弟呢！”
莫如叹了一句，忽而眼眶就红了，而后她强装轻松道。
“莫川歌心里明明比谁都牵挂你，可他就是不说，把你藏在心里一藏就是十几年。儿时的事我不太记得了，只是长大后再与他相处，他也始终都未提起过你。我以为日久年深，早已成了陌生人的你，他是根本就不在乎的。可是后来，在正阳门外，我看见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你哭，才明白了他的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哭的跟个三岁的孩子一样。你都不知道，他那时的样子有多丑！”
振宇听着莫如这些哽咽的调侃话，眼眶红了，心里颤抖。原来，他也是牵挂着自己的，很心疼也很宽慰。
“他生的很像我额娘，鲜活的性子也像她。那孩子，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他不说我也知道。”
莫如点头而后微笑道。
“好在他是个懂得苦中作乐的人。”
振宇点头，忽然安心，一些放不下的也放下了。
“爷，风大，咱们回去说话吧！”
莫如看着长风撩动衣襟，不由开口。
振宇萧瑟的面容上露出留恋，许久，他轻声道。
“再走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行么？”
“行！”
莫如无奈，不情愿一般的答了话，而后道。
“说好就一会儿。”
振宇看着丫头的面色，浅浅的笑，而后抬眼望向了渐渐西落的太阳。
“落日很美，不是么？”
他叹息，脸上还挂这那样叫人心疼的笑容，莫如难过，低低道。
“一小会儿都过了，咱们进屋吧！”
“再陪我看看夕阳吧！机会不多了呢。”
莫如气他又说这样的话，转了身，走回殿里。
振宇叹息，本以为她负气再不会出来，却不想肩头忽然搭上了一件厚实的袍子。
莫如走上前，替他系好带子，而后浅笑着道。
“穿暖和些再看夕阳吧！”
振宇愣了半晌，望着那张至清至净的面容，忽而心口温暖。她就是这样的人，善良而细心，总是一丝不苟的对身边每一个都好。用心，用情，不言回报。
“往后谁若娶了你，倒是天大的福气。”
叹着，振宇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落寞。
“爷，您就别笑话莫如了，自己几斤几两重莫如知道。”
她的好，看在眼里的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还打死不认。振宇失笑，而后望向天边那片缭绕的火烧云，静默不语。她陪在他身边，亦挑眼远望，亦不言不语。
忽而振宇莫名感动，脑海里跳出那句话来，一生一世一双人。若自己生来也如他们一般，健康而长命，他想他亦会如振翔一样，不顾一切的想把这样的女子抓在手里留在身边，一辈子都不放开。可是，他终究斗不过命，生死不由他做主。只是，还是会舍不得，不甘心，有些怨恨老天的不公。他和她，此生，终究有缘无分了。
“记得你还是笑笑的时候，在向府，我曾送过你一个香囊。”
忽然振宇仿若无心一般的开口，莫如愣了一下，伸手解下衣襟里的那件小物，递到他眼前。
“在这儿！”
她一直带在身上，这次换他楞住了。
莫如又小心的把那香囊收在腰间，而后浅笑道。
“这是莫如收到的第一个香囊，从小到大，第一个香囊。”
“是么……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振宇落寞，莫如失笑，轻声开口。
“莫如稀罕，给座金山银山都不换。”
振宇又楞了，望着她清秀的面孔，忽而眼眶温热。
“为什么？”
“因为是你送的。”
莫如浅笑着，自己的心意，她毫无隐瞒。对于她在乎的人，无论他们送了她什么，她都会当成宝好好的收着。因为她知道，他们送给她的不仅仅是个物件，还是一份情义。情义这东西，不是金银可以买的来的，从来都不是！
“因为是我送的，所以格外珍惜？”
莫如点头，看着振宇有些激动脸庞，温暖的笑着。
“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很开心，特别开心。”
振宇说完，转了身，缓步朝屋里走去。莫如愣了一下，匆忙上前，扶住他病弱的身子。
那些藏在心里的深情，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对她说的。她是个心重的女子，若是知道自己倾心于她，那么自己去后她定是再也不肯嫁给别人的。即使，她心里还爱着别人，她亦会甘心孤独一生，只为成全自己的这份深情。她做的出来，她就是这样的人！
振宇打定主意再不提起自己心里的秘密，最后的日子能够这样时时刻刻的守着她，他早已经无憾了。但愿还有来世，但愿来世再遇见她，但愿那一世他可以拥有追逐所爱的资格和能力。那么，这一生他所受的苦和累，就都值得了。
陪在振宇身边半月，偶尔也有御医前来看诊，偶尔他们也来探望。只是，知道振宇喜欢清静，于是也都不常来打扰。转眼，就入冬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屋里也点了炭盆。
“秋天一过就是冬天了，不知道何时会下雪，真想再跟你一起看看雪。”
那夜，临睡前，振宇忽然感慨一般低低呢喃。
莫如一边替他盖被子一边浅笑道。
“很快就会下雪了吧！这几日天就冷的厉害呢！”
振宇缓缓闭上眼，呼吸紧紧深沉。莫如守在床边，半步也不敢离开，她生怕自己一走开，他就会再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