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莫如一下子被吹醒了，她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棂，顿时愣在了当下。
一片银白的月光下，大雪扑落如同柳絮鹅毛一般，恢弘的叫人心惊。眼眶红了，眼泪落下来，莫如心里却无限欢喜。
她走到床榻边，缓缓跪下身子，轻轻推了推振宇的手臂。
“爷，下雪了。”
他没有醒，莫如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比窗外的寒天大雪还要凉。许久，她颤抖着手，轻轻探上他的鼻息，忽而整颗心荡然而落，就仿佛雪花飘落大地一般，寂寥而萧瑟。
“爷，下雪了，你不是想看雪么，你起来看看吧……”
眼泪滚落出眼眶，砸在他纤瘦的手背上，化成一滩哀怨的凄凉。
“爷，下了好大的雪呢，真的好大，好大……”
莫如死死的攥着他微温的手掌，涌泪如洪，淹没了这个雪夜所有的静谧和寒冷。
从没这么冷过，尽管这场雪来的这样早，可是还是冻伤了莫如的心。他说他想看雪，下雪了，他却再也看不见了。他最后的念想，只是再看看雪，可是老天爷如此可恨，竟然连这一点点的奢求都不满足他！
忽而，守在外头的小韩子猛的奔进门来，跪倒在床榻前。
“爷，下雪了，您不是很喜欢看雪么？您起来看看吧！”
小韩子脸上带着一丝欣喜，亦如适才的莫如。半晌不见振宇有动静，他昏然跌坐在地，转头痴痴的看莫如，接着眼泪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一地。
他走了，无声无息的，亦如往日一般，安静的谁都不肯惊动。于是，那夜的那场大雪带走了他最后的消息，整整的下了三天三夜，落白成灾，几乎埋掉了半个皇城。
那一日的傍晚，天空放晴，晴空万里，一朵云都没有。只是，天很冷，冷的叫人心寒。振宇要下葬皇陵，万岁病重的连起身都难，但他还是坐着龙撵去送他。振坤，振翔，振博，在走在队伍中扶灵，莫如跟在灵柩后，默不作声痴痴的流泪。只是，莫川歌没有来，他最终也没有来送振宇最后一程。
棺木送入皇陵，礼成，大队人马才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莫如站在皇陵外，等着，她知道莫川歌会来的，早晚都会来。入夜，一匹烈马嘶鸣着停在了莫如面前，他狼狈的从马上滚落下来，跌倒在她脚边。
莫如缓缓蹲下身子，看着抱头不起的少年，伸手拢过他的脸，任他在她怀里哭的好像一个孩子。
他只是哭，呜呜的哭，隐忍的哭，哭的莫如心如刀割。他的深情，藏的太好，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都不能察觉。对于振宇，莫川歌多么在乎，没人知道，甚至是他自己也不完全清楚。只是，在振宇走后，他有多伤心多难过，莫如却是知道一点点的。
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从深夜到清晨，哭到嗓子都没了声音，哭到泪水都干涸了。后来，叶尚来了，架着马车，他无声无息的把莫如和莫川歌接回了莫府。
“我听说皇上他病重了，你要不要进宫去看看？”
三天后，莫如忽而艰难的开口，她虽然知道莫川歌并不想听这些消息。
莫川歌手中的茶碗颓然跌落在桌上，许久，他起身走到窗前，不语。
“你去不去看他自己决定，今日，我得回去了，宫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忙呢。”
“你还要回去？”
莫如点头，忽而看着莫川歌寂寥的侧脸，叹息着道。
“很多人很多事，拿起来就再放不下。”
“太子病逝，皇上病重，想必这朝里怕是会有好一阵子的动荡了。”
莫川歌仿佛想到了什么，忽而转身，看着莫如，定定道。
“你回去，好好的守着那小子，千万别叫他轻举妄动。无论朝里怎么乱，他都不能先自乱了阵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机可乘。”
不明白莫川歌的意思，莫如还是点了头。她只是隐隐的觉得，莫川歌对振翔没了过往的敌对，她觉得也许他是想帮振翔的。
回到皇宫，回到忠清殿，一进门，就看见一身风尘的振耀站在厅中，而振翔则是坐在棋盘前。
“四爷，您回来了。”
莫如上前，忽而看见振耀满脸泪痕，她不由愣住，半晌才又转头看振翔。
振翔只是低头看着眼前那盘棋，不言不语的。
“怎么了，这是？四爷，您说说话呀！别叫奴婢跟着担心了。”
振耀缓缓转了眸子，看着几乎急出眼泪的莫如，忽然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看着他这样，莫如好不容易压下的难过又涌出胸口，眼泪婆娑起来。
“大爷他，去了。”
听罢莫如这话，振耀的哭声更大更凄厉了，听得旁人心惊胆战。
“四哥！？”
闻声匆匆进门来的振博也是惊诧，听着他哭看着他哭，眼眶也红了。
“行了！别嚎了！”
忽而振翔猛的拍打桌案，惊了桌边的棋子掉了一地。振耀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就连振博也愣住，不敢再吱声了。
“两个月了！你回来的是不是有点晚？”
振翔脸色极难看，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叫莫如都提起了一颗心。
振耀满脸挂泪的望着振翔，许久眼眶中的泪水才又缓缓滑落，他别了头不肯做声。
振博愣了半晌，忙上前，开口道。
“三哥，你别气，怎么也得容四哥解释不是。四哥，你说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振耀看了一眼振博，半晌又垂下头，只流泪不开口。
“四爷，您有什么苦衷就说出来吧！”
莫如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开口。
振耀依旧咬着牙关不肯说什么，只是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叫人见了实在不忍。
“算了，你自己的事情不说我也管不了，可是振耀你给我记住，自己捅出的娄子你得自己收拾残局！”
听到振翔这些话，振博愣了，一把拉住振耀的手臂，急切道。
“四哥，你究竟闯了什么祸，把三哥都气成这样了？”
振耀却仿佛负气，抬眼看着振翔，满眸都是冷然，而后他气呼呼的丢出一句话来。
“连累谁，我振耀都不连累你振翔！”
忽而怒起，振翔大步上前，抡起胳膊就给了振耀一巴掌，直打得振耀嘴角淌血。
“混账！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你说不连累我，我还能不管你！”
对着振耀吼罢了，振翔唐突的退了几步，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别过头眼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