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上过了香，也知道子昕如今已经很安全，心里便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偷偷的先将银票收起来放在了匣子中，又写了一封信给绿云道：“若是到了明天一早，我都还没有回来的话，就把这封信打开，里面会告诉你怎么处理我的后事。”
绿云哭丧着脸道：“公子，你快别这么说了，你这么说，还不如让绿云去代替你当那个要被开苞的姑娘算了，绿云虽然长的丑一点，可以带个面纱什么的，或者来个犹抱琵琶半遮面，总也能骗过去几个人的。”
萧姑娘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啃着一个大苹果一脸鄙夷道：“什么身后事怎么处理？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哥功夫那么好，上一届的武状元哎，还不能护你周全？再说了，若是那采花贼进去了，只要你大喊一声，整个初云楼都是我们的人，你还怕啥啊？顶多你腿脚不够利索，被那采花贼抓住了当人质。”萧姑娘一拍桌面道：“百密一疏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你可不能给采花贼抓住了当人质，不然的话，为了保你安全，我哥那软心肠又要被皇上数落了。”
萧姑娘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先教你几招逃生秘诀吧？”
我连忙摆了摆手道：“多谢萧姑娘美意了，这临时抱佛脚，奴家还是算了吧，万一功夫没学会，要是扭到了哪里，耽误了晚上的行动，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萧姑娘咽了几口苹果道：“还是你想的周全啊，这样吧，你先在这边好好休息，到申时的时候，我派车来接你吧。”
我打发走了萧姑娘，想着子昕的事情没有办妥，总归是心头大事，于是便带着银票和一些九王爷派人送来的茶叶，朝着老爹平日里休息的房间走去。
正想敲门进去，没想到却在门口遇上了老爹，老爹见我杵在门口，便扭着屁股迎上来道：“哟，我这儿是刮得什么风啊，把我们长春楼的当家花魁都给吹来了，菊华公子，你现在到处有人给你撑腰，跑到我这寒门边儿，倒是有什么事情指教啊？”
我面上虽谄媚一笑，但是心里却忍不住郁闷了起来，本来想着上次老爹派人向深井水通风报信，我总要好好谢谢人家，没想到一来便被数落了一通，口气也就不怎么好了：“怎么，没事就不能登三宝殿吗？菊华今日来，是给老爹送钱来的。”我哼了一声，推开门进了老爹的房间，老爹也紧跟其后走了进来，将门掩上了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还真敢跟我顶嘴了？”
我一脸委屈，压低了声音道：“老爹，这长春楼不是你说了算吗？怎么连你都要小心翼翼的，那天告密的人究竟是谁哟，用得着老爹你杀一儆百，把我吓唬的半死的。”
老爹拿起丝帕掩嘴笑了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还不是你自己创的祸，你倒好，得了失忆症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倒是问起我来了，也罢，就说给你听听吧。”老爹说着，从袖子中伸出手来，我看着他那瘦削白净的手，心里默哀了一句，还是乖乖的从袖子里面摸出十两银子道：“老爹，你这么压榨法，我要何年何月才能凑齐自己的赎身钱呢。”
老爹接过银子，吹了口气，擦擦袖口道：“老爹我还没赚够，也不想那么早就放你走，既然你来了，他也回来了，老爹我总要把你失忆之前的事情给你好好讲讲。菊华你上次病愈之后，也有一段时间了，起先老爹觉得你是装失忆，故意避讳那些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你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那你肯定不知道，这楼里面，最恨你的人，会是谁了。”
我睁大了眼睛听着老爹的话，这区区一个长春楼，我到底得有多少个对头啊？那恨我的人，究竟又会是谁呢？
“我原本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你又失去了记忆，他也不应再记恨你了，可谁知道，他心里还是想着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是与你针锋相对，我是这长春楼的掌柜，自然不能偏私，确实是你坏了规矩在前，所以也难怪别人会想法子整你。”老爹叹了口气，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道：“不过你现在的性子，要是能和以前的你中和中和，那就完美了，你以前太过冷漠，凡事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种性格在小倌楼只有两种后果，要么因为得罪客人被打死，要么因为不想接客而自尽。”
我吐了吐舌头道：“菊华也知道以前的性子不好，所以才会改成现在这样的，莫非现在这样的性格，老爹您也不满意吗？”我将自己带来的名茶推到老爹面前道：“有老爹疼着，菊华以后一定不敢再闯祸了。”
老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菊陌回来也有一两天了，你有空就去他房里看看他，怎么说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受伤，如今人家伤好了回来，你也要去看看他，也省的他回来第一天，就想着如何报复你的好。”
“什么？菊陌？”这名字倒是熟悉，虽然只听绿云谈起过一两回，但是我也知道，菊陌和我是同一批进这长春楼的，那年的小倌们都是菊字辈的，因为我是从戏园子买来的，所以老爹着重培养技艺，并没有让我和他一起接客，我皱了皱眉头道：“老爹，我没失忆前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怎么又冒出一个菊陌来了？我又不认识他。”
老爹用鹅毛扇柄子敲了一下我的额头道：“你得罪的人不少呢，菊陌是你的亲弟弟，你都不记得了？”
“什……么……”我一下子又惊呆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亲弟弟来，王母娘娘，你究竟给我按了一个什么身份啊？怎么这年头的父母，都能舍得将亲兄弟一起卖了当小倌？这是什么世道啊？
还没等我从惊讶中回魂过来，老爹就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屁股道：“你这只穴，说起来是专门为九王爷培养的，但其实原来我们买你来，只是打算让你做音律师傅的，你在戏班子的时候就是最聪明的学徒，我买你来，价钱也不便宜，当时你大概只有十一二岁，你弟弟菊陌十岁，因为要买你，所以连带这把他一起买了来，那时候为你们两检查身子的时候发现，你们的身子都是几年难得一遇的妙穴啊，若是仔细培养好了，那定然能红遍清秋河的，你弟弟模样长得和你有八成像，所以我们几个调教师傅就决定，让你继续学艺当音律师傅，然后把你弟弟培养成九王爷的专用穴。”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咬了咬唇道：“那……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你弟弟到了开苞的日子，自然是被九王爷买去了，那时候你和泽霜都是蒙面演出的，九王爷并没有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所以那段日子，倒是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你去菊陌房里的时候，被九王爷偶遇，我辗转得知九王爷对你有心，本想好意栽培，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与那泽霜搞在了一起，还要相约私奔，这事儿不知怎么的，让楼主知道了，他就下令让你提前接客了。你接客那天，你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些口角，有人看见你将菊陌推到了楼底下，菊陌因此断了一条腿，但是那时你已经被吴公子拍了下来，又有朱公子，苟公子再一旁煽风点火，我们也不好反悔，可谁知你这倔脾气，居然会咬了吴公子一口，然后打算咬舌自尽。”老爹说着，从墙边的五斗橱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整排的白牙，老爹指着里面一个牙齿道：“楼里有规矩，咬客人一次，就必须拔掉一颗牙，这颗就是你的，如今菊陌也回来了，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过问。”
我顿时脸色煞白，拉住老爹的手道：“老爹，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我怎么凭白无故就多出一个亲弟弟来？”不行不行，我无论如何都不接受的，要是我接受了，岂不是自己和自己的亲弟弟抢生意，要怪就怪那九王爷，怎么不能从一而终呢？愤愤的甩下子昕留下的一万两银票道：“老爹，你今日跟我说的事情对我震撼太大了，菊华一下子不能接受，这是子昕赎身的钱，老爹若是觉得够了，就请把子昕的卖身契拿出来烧了吧。”
我匆匆回到陇菊阁，还在楼下的时候，便听见绿云在楼梯口喊道：“公子，你快点上来，刚才九王爷家的家丁来了，给公子送了一封九王爷的信呢。”
我心里一阵毛躁，正想抬腿上楼的时候，却有人支着拐杖拦在了我的面前，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容貌竟然真的与我就七八分相似，我顿时僵在了原地，张口结舌，反倒是他微微翘起了嘴角道：“哥……好久不见，你该不会把我也忘记了吧？”
我干笑了一声道：“哪里，你是菊陌，我怎么会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