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目录:血问1937(上)| 作者:离儿| 类别:玄幻魔法

    春日天长,天边已经缓缓升起了初月,夕阳西陲,天边燃烧着晚霞。

    楚宅花厅,楚家的幼女楚含萏歪在太师椅上,肘衬八仙桌,正思索着什么。她低垂着眼睑,睫绒浓密修长,姣好的面颊洁白无瑕,唯有两颧染着一抹淡淡的红晕,蓝衣青裙,学生的打扮,乌发披肩,耳后只别着两枚浅黄色的蝴蝶发卡,微风吹散了额前的发帘,越发显得粉雕玉砌般的可爱。

    楚老爷子从内堂踱步出来,慈蔼的笑看女儿问,“下学了?”

    含萏乖巧的点点头,见老爷子坐下,含萏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搂着父亲的脖子,在父亲耳边低声说:“爹,二哥哥前日来信了,说是近几日就回北平,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

    楚老爷子怎能听不明白,女儿玩心眼儿为她哥哥趟道呢,就佯怒说:“平白的又提那畜生作何,他回不回北平与爹爹有什么相干?”

    “爹爹~两年过去了,您这气性可真够大的!”含萏搬了凳子贴坐在父亲身边滔滔不绝,“再说二哥有什么错?他想去空军报国,这错了吗?难道您绑他在家里,做镖局的二当家,做尸位素餐的楚家的二少爷,这就对呀?他是您的儿子,可他首先是人,有思想,有人权,您可以禁锢他的身体,但您禁锢不了他的灵魂!”

    楚哲笑着咋舌,对了从厨房出来在桌上摆着碗筷的妻子说:“啧啧,听听,听听,这小嘴,说得跟真的似的。”

    楚夫人白了含萏一眼道,“那洋学堂快别叫她念了,越学越疯魔,那里还像个女孩子!”

    楚哲倒也不以为然,家里的三个孩子中,老大是他们夫妻抱养来的,性格沉闷,少言寡语,只是做事仅仅有条,谨慎细微;之后老二出生,调皮捣蛋到家里的狗见了他都哆嗦,一身打不改的毛病往往最令他头疼;唯独这个小女儿和他亲切,总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偶尔的调皮不是十分过火楚哲也舍不得去管她,因此女儿便恃宠而骄什么话都敢同他说。

    含萏没有理会母亲的打岔,父母的态度对她来说简直是种侮辱,于是下定决心要跟冥顽不灵的父亲掰扯掰扯:“我们先生说了,如今是民国了,不是子从父命的时代了,孔老夫子‘慎独’那一套用在如今的中国已经落后了。我们先生还说,爱国无罪!二哥选择从军报国,他就是英雄。再者说,空军是军种里的贵族,搏击长空的雄鹰,您听着不为之骄傲吗?”

    “得了得了,想替你哥哥求情你就省省吧。你也甭在家里闹学运!这家里只有你老子没有先生。” 楚老爷子打断正说得激动的女儿,如今女儿的言辞到越来越像那些动辄演讲抗议的女青年,“去,到里屋把爹的扇子拿来。”

    父亲的吩咐对于正热血沸腾的含萏无异于焚琴煮鹤,含萏没趣儿的耷拉着脑袋准备进屋,突然伙计小丹跑进来,“老爷,老爷!二少爷回来啦,都到了胡同口了!”

    含萏心中一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准备跑出去迎,老爷子却沉着脸吩咐:“含儿,去把家法取来!”

    楚夫人一声嗔怪着,“老爷~”

    含萏凑去父亲身边,嬉皮笑脸道,“爹爹,含儿是取扇子呢还是取家法呢,拢共一个脑袋不能分了吧。”

    楚哲用手指轻戳下女儿的小脑袋,笑骂道,“你哥哥要是狼,你就是那狈!合起火来气我!”

    云涛一身军队的常服回到家,到影壁将手里的柳条箱递给小丹,呼吸着家中的空气,还有什么事比游子归家更加令人兴奋的呢。见含萏从院里跑出来,两年不见,已经十五岁的妹妹出落得越发漂亮,兄妹二人似乎都十分兴奋。“哥~”含萏扑过去,云涛一把搂住妹妹,抱起来转了个圈儿才放她下地。

    “两年不回家你!”含萏佯怒嗔怪着挥舞粉拳锤了云涛两拳。

    云涛从身后变出一个礼盒,含萏高兴地接过去,是一盒朱古力,包装得十分精致。

    “行了吧,别说哥哥不疼你!”云涛揉着妹妹的头发往院里走,突然想起还有父亲那岔儿,但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大哥呢?”云涛问。

    含萏只顾拆着她的朱古力,漫不经心的回答:“大哥压趟镖去了天津卫,下午刚走的,一时半会回不来呢。”突然有坏笑了说,“放心,要是爹爹动起手来,有你妹妹我呢!”

    云涛笑骂,“吃你的朱古力,别在一旁起哄我就万幸!”

    含萏不服气道:“过河拆桥啦?两年前不是我你走得了吗?”

    转眼已经来到花厅,楚哲楚老爷子正在房檐下负手而立,楚夫人摆好了碗筷走过来,见到已经出落的意气风发的儿子欣然一笑,儿子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也越发的出众。

    “爹!娘!”云涛来到二老面前立正,调皮地敬了个军礼。

    上下扫两眼离家多年回来的儿子,楚哲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不咸不淡的吩咐道,“先开饭吧?”转身进了堂屋。

    父亲这样的态度令云涛心颤,本以为一进门父亲会拎他过去踹上两脚,那样一来他心里反倒有底。但父亲轻描淡写一句话“先开饭吧”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先开饭吧,其余的容后清算!

    含萏也看出父亲的怒气,吐吐舌头,朱古力放在一旁,悄声的拉哥哥进屋更衣洗手,然后入座。

    一顿饭吃得很不自在,含萏试图调整气氛,说了两个学里的趣闻,但大家仿佛没大有心情听,只是偶尔附和着笑笑。

    楚哲吃好,瞟了云涛一眼,就起身进了书房,云涛本来也没心思吃饭,又被父亲剜这么一眼,哪里不知这其中的含义,连忙起身跟进书房。留下含萏母女二人放下碗筷无奈的对视,含萏知道,要是父亲将二哥拎进屋里关起门来教训,恐怕凭谁都劝不住。

    云涛进了书房,就听父亲一声吩咐:“关了门。”便回手将房门反锁。

    不等父亲发话,云涛跪在地上,三个头大礼叩拜。老一辈的规矩,子弟回家要先给长辈请安,原本在花厅他就该给父母叩头,但谁叫他穿着军装,穿着军服就带着军魂,那是神圣和尊严的象征,他不能给任何人下跪,云涛对这点看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