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有发话，云涛就跪在地上不敢动，这两年来的军旅生活倒将他的性子磨练的沉稳了许多，若还在过去，他早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跟父亲顶撞起来，但每次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大约半个钟头过去，楚哲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云涛罚跪，云涛有些跪不住了，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痛快。
“爹~”云涛忍不住轻声叫着，罚跪吗？折磨！
“怎么了？”楚哲明知故问。
“爹，涛儿知道错了！”云涛不情愿的说道，楚哲听闻倒是欣喜这两年儿子竟然学会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哦，那愣着干什么呢？去把家法取过来。”楚哲淡淡的吩咐，这语气仿佛同刚才那句“先开饭吧”十分相像，仿佛抽他一顿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云涛自知是祸躲不过，早就发现书桌上摆着一根熟悉的藤条，站起身来去了捏在手里看看，心中暗叹，久违了，哥们儿。
取了藤条，云涛到父亲膝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
楚哲却迟迟的不接，“不是知道错了么？错在哪里，你自己说。”
杀人不过头点地！父亲几时学会了慢火微炖的煎熬人了，尽管这样想，云涛还是不情愿的低声道，“涛儿不孝，久违二老膝下，爹爹息怒！”
楚哲抖抖衣襟问道，“还有呢？”
云涛嘟哝着反问，“还有什么？”目光躲闪，没敢正视父亲。
“还有什么？都敢离家出走了楚云涛！爹倒问问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楚哲严厉的目光逼视儿子。
云涛只觉得心中一阵委屈，两年来漂泊海外，日日思国盼家，在沈阳驻守的两个月，也是整日渴望回到北平家里，回到父母家人身边。如今回家，从进门起父亲就没叫过自己一声，一开口就吹胡子瞪眼的一声“楚云涛！”，竟还在为他两年前离家的不当方式斤斤计较。想及此鼻头一酸，也顾不得再装的孝子贤孙般的模样，梗着脖子顶撞一句：“离家出走的事，儿子没错！”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楚哲眯着眼睛问道。这目光令云涛不由打了个寒噤，但还是坦然的直视父亲，“再说一遍又何妨，儿子这十几年来犯过的错不计其数，唯独这次，云涛没错！”
楚哲嘴角抽搐一下，心想这就对了，这才是我楚哲的二小子，终于原形毕露了。
楚哲倏地站起身，夺过藤条，三两下将跪在眼前的儿子揪起来，反剪了胳膊摁在桌子上。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云涛双膀如卸掉般疼痛袭来，一面暗叹父亲的身手不减当年，莫说眼下他不敢抵抗挣扎，纵是敢了，爷儿俩一对一的干上，云涛仍不敢保证年轻力壮的自己能在父亲手下走上几招。
只听身后藤条夹着风声抽下，着着实实咬进肉里，疼的云涛一个哆嗦，一声呻吟从牙缝中挤出，过去每每同父亲怄气挨打，他从来不哭不叫，今天这久违的苦头倒是打破了云涛的规矩。身后的藤条又高高扬起，云涛认命的闭眼，忍了吧，谁让你是人家儿子呢。
藤条久久没有落下，云涛忐忑的等待，父亲却将藤条扔在一旁，身手去拨解云涛身上的皮带扣。
“爹！”云涛一声惊叫，“士可杀不可辱啊！”
士可杀不可辱，亏这小子想得出来，楚哲强忍了笑，熟练地解开皮带扣、裤扣，皮带顺手抽出，裤子自然滑落下来。云涛只敢叫喊，倒也没敢挣扎反抗，两只胳膊都被父亲擒着按在后腰，怕他也反抗不过。
皮带对折，狠抽几下，白皙的皮肤上浮起几道棱子，感觉火辣辣的突突跳着，却不似藤条那样尖锐钻心的疼。云涛心想父亲到底不忍用藤条狠抽他一顿，不然以父亲的手劲儿，气头上这几下早已皮开肉绽。
“爹爹……爹……疼啊……” 皮带不疾不徐的抽下，打得并不重，云涛反而哭天喊地的挣扎起来，“爹爹手下轻恕，儿子明天还要去南苑驻地上任，这一瘸一拐的恐会误了差事，爹……”
楚哲也知道儿子这是变着法儿的跟自己撒娇耍赖，忍笑停手，用皮带指着他问：“说，认不认错？”
云涛不语……
重重的几皮带抽下，逼问道，“认错不认？”想来问也是白问，记忆中儿子几乎没跟他认过错，今天的表现似乎已经很给面子了。
“爹，轻点儿，杀人呢……”云涛夸张的叫唤。
楚哲到底心软了，扔了皮带在一边，将反剪着的儿子的手撒开。云涛趴在桌子上没动，委屈的活动了酸痛的胳膊。
楚哲将儿子拽起来，推捒着他到里间的床榻上趴着，拿出药酒来为儿子揉伤。
云涛也不推辞，双手垫着下颚，任父亲在身后摆弄。臀上没有破皮，却青紫的厉害，楚哲嘴上不说，却不由心疼，毕竟两年不在身边，见面就打，仿佛也说不过去。
见云涛缄口不语，有些低落又若有所思的样子，倒不像他的风格。楚哲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怀表，递给云涛。云涛愣愣的接过，捏在手里把玩，这是一块古铜色雕花的怀表，轻按绷簧，“啪”的一声表盖打开，内芯透明表面，可以清楚的看见微小的机械在工作。同时云涛也发现，这怀表盖上隐约有一道利器划过的浅痕，暗自奇怪父亲缘何突然给他一块怀表。
楚哲正用药酒轻轻为儿子揉搓，看见他不明就里的摆弄着怀表，就开口解释道：“这表曾救过爹的命，一颗子弹正中胸口，结果从它身上崩开，不然也就没有你们兄妹了。”
云涛恍然大悟，抚摸着表盖这道浅痕，料想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惊险。
“今天，爹把这表送你。”楚哲一边为儿子揉伤一边说。
“爹……”云涛扭过头来想跟父亲说些什么，却被父亲伸手打断。
“儿子，你记着，你是楚家的孩子，你说你离家出国没有错，那爹也认定了你没有错，眼下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给我挺胸抬头的走下去，爹会不折不扣的支持你，但是，假如让爹知道，将来你在战场上做出畏缩不前，贪生怕死，卖国求荣这类有辱楚家门风的事来，先不说楚家的家法饶不饶你，爹先不认你这个儿子。你记住了？”声音不大，透着一个父亲的威严。
楚哲为儿子提好裤子，整整衬衣，药酒放在一边。
见父亲说的严肃而郑重，云涛的心骤然一抖，翻身下床，跪在父亲膝下。楚哲显然被儿子的举动惊了一下，但这份诧异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