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5、疯狂之后【靠,万字大章】

目录:重生之官谋| 作者:男儿落魄亦自强| 类别:都市言情

    常信青的家门,绝不会好进,乔南松不认为自己比周德发现在更有价值,常信青能允许常茹代他叫自己去家里吃顿饭,想来看重的是自己和任何力量都没有瓜葛,而不是自己凭着可怜的记忆鼓弄出的那点判断。

    一个没有权力在手的人,纵然判断再准,常信青也不会多么重视。这个社会,有眼光的人海了去了,也没见常信青对谁表现出特别关注的意思。只怕他看在常茹的面子上想看看乔南松而已,但乔南松也算了解当官的一点心理。有的人,距离太远了他们不会感觉怎么样,但有时候就因为一句话一件小事,或者拨动了他们心里的一根弦,事情的变化就急转而下了。

    首先是怎么进门的问题,以常茹有闲钱去投资茶楼,看得出常信青并不是很看重物质,更何况乔南松觉着自己也不可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那么,空手去固然不成,该带点什么东西?

    其次,从常茹的口中,乔南松得知常信青这个人城府深不会把态度摆在脸上,但常母既没有官太太的性子,也不能当寻常家庭妇女来对待,说话问题上要把握怎样的分寸?

    最后,和常家的交往到底该把握怎样的度?

    乔南松心里原本是想着不和琼海的任何有影响力的人有过多的交往,但学生会小小的斗争居然都上升到两个实权副校长的明争暗斗,乔南松既然不想卷入进去,要保持超然在外的身份,也必不可少要去挣这个资格。

    没有资格,就没有位置。

    在琼大还剩下一年多的时间里,乔南松考虑到和胡耀东的最终斗争即将到来,胡耀东有他的能量可以搬动靠山,而自己若是没有让这些人顾忌的力量,受伤的便不仅仅是自己,乔燕被伤害的最深是注定的。

    要不卷入常信青的各种斗争中去,又要借助他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很困难的事情,仅凭明天的一顿饭远远不够。

    乔南松觉着自己是在下棋,第一步还没走出便去考虑第二步第三步,而如今的棋,他已是其中一子,并且是无足轻重却又时刻敏感的那种卒子。

    打开电脑,乔南松下了一个华夏象棋的软件,将自己定义为黑方,但刹那间转换身份作为对手,他又去将自己当做另一个人千方百计跟自己过不去。

    高塘每隔三天会早点回来洗衣服,今天正好轮到,一进门看见乔南松捂着腮帮子瞪着电脑怄气,蹑手蹑脚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似有所感笑了笑没有说话,将衣服泡在桶里悄然上床睡觉去了。

    乔南松始终没下完这一盘棋,角色和角度转换太快,让他有片刻间的眩晕,正要洗把脸继续下,南小荫的电话到了。

    “老大,出事了,估计明天咱们得挨批。”南小荫声音懒洋洋的,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就算说着这句话,嘴里还吧嗒吧嗒嚼着东西。

    “怎么了?”乔南松揉揉脑壳,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的大桥遥望,心还没从棋盘上回来。

    “今天我们把新干事的资料报了上去,同时附上的还有新干事统一服装的事情,被等在后勤处的杨峰拿了过去,看他的样子,绝对是要找茬。”南小荫的话让乔南松心里一跳,杨峰在这个时候找事,原因只有两个,第一是没看到或者从他的渠道没打听到自己和常信青走得近的事情,第二就是新建实验楼的事情又开始扯皮了,而杨峰眼下正在着急的是很快将学生会这副牌打出去。

    杨峰究竟从文娱中心这块看到了什么利益,或者说文娱中心能为杨峰达到什么样的别的方式和手段都打不到的目的?

    若是寻常,杨峰绝不肯以副校长的身份和学生争夺一个学生会的中心,一个不慎这将对他将来的仕途和名声带来莫大的影响。

    乔南松没有站到那个权力的高度,也揣测不来杨峰的心思。

    “然后呢?”南小荫的话没有说完,乔南松了解这个女孩,她的心思比不上乔燕的谋划甚远,也比不上苗苗的不可捉摸,但她胜在谨慎和细致,若是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她不会说出出事了这种话来。

    南小荫果然叹道:“然后还能怎么样,这位杨大校长,不知道脑袋进什么水了,居然把电话打到我们手机上来,说我们中心没有实事求是,更过分的是他批评我们中心合起来欺瞒学校扣留本应上缴的费用。”

    乔南松哼道:“明天的例行周会上,这将会是一个议题对吧?”

    琼大的规矩,每周一次例行周会,学生代表和学生会全体干部都必须参加,学校领导除了一二把手之外只要有空都会过来出席。

    南小荫道:“明摆着的事情,我和婷婷她们回去查了半天,没查出咱们的上报数据有什么问题,要不现在咱们去办公室好好查一下以前的账册?”

    乔南松哂然道:“查?有什么好查的?领导要找茬,没问题也是有问题,他说咱们出问题了,又不明说,只需要安排一个帽子扣过来就行,你能查方方面面?张副校长怎么说?”

    南小荫犹豫了一下,道:“我姨夫不在琼海,我打电话问过了,他也很生气,说杨峰的手伸的太长了。”又犹豫了片刻,低声补充道,“他人在京城,出差呢。”

    乔南松暗暗记住,道:“谢了,明天的事情,等明天再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杨峰不过玩的是时间差和例行周会上可以在不是他管理范围内的事情上插嘴的把戏,咱们的干事服装,没有任何和学生会职责及规定相悖的地方,杨峰着急的是把文娱中心捏在手里,但明天还不是最合适的机会,等例行周会结束咱们再商量吧。”

    南小荫是中原人,籍贯也在中原,乔南松查看过她的资料,没有看出有和京城势力有瓜葛的地方,但现在她说张副校长去了京城,忙的肯定也是琼大升格的事情,同时走动一下关系,看来他的根基不是琼海也不是京城,若不然也不用事到临头才抱佛脚去跑动关系。

    关于张副校长是怎么爬上来的,乔南松查不到,似乎就是凭空出现在琼大副校长的位子上,很突兀。

    乔南松也知道并不是查不到,而是自己查不到而已。

    原本想问下南小荫,想了想乔南松又没问,南小荫肯透露张副校长去京城跑关系的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再问下去,对他和南小荫都不是好事。

    对杨峰突然的出手,乔南松很在意,但没有多在乎。这么急迫的以权压人,用手段是解决不了的,正如他原本想的那样,和杨峰之间没有解不开的死结,也没有多少纠葛,这样的关系是需要时间和长远的手段去解决的,等急于跳出琼大的杨峰蓦然发现乔南松并没有诈唬他的时候,事情自然而然迎刃而解,那时候乔南松收获的反而会更多。

    第二天一大早,胡耀东趾高气昂却又带着仇恨的情绪从电话中传了过来,以主席助理的身份通告乔南松和文娱中心的干部下午三点在学校大礼堂开会。

    乔南松有些不理解他的情绪,转念一想便感觉到事情肯定出在乔燕身上,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让胡耀东仇恨成这样。

    或许是乔燕已经很明显流露出和从前诀别的情绪,胡耀东才这样发狂。

    但不管怎么样,乔南松和胡耀东的真正矛盾,雪上加霜一般掺和到如今的校园斗争中来了。乔南松压力更大,相信乔燕那边也不小。

    于是拨通了乔燕的电话,她在练功房晨练了,气息有点不稳。

    “小心点儿,人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乔南松嘴唇动了动,没问究竟怎么回事,只是提醒了一句。

    乔燕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的,你也要当心,胡耀东这个人心胸不宽,不说气量的问题,他从小就高高在上惯了,想得到的没得到,以这种人大少爷的性格,做事情不会考虑别人的。”

    乔南松自然知道,社会越来越两极化,官二代富二代对生命的践踏已经超越了这个社会的底线和底层人民能容忍的范围,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不断攫取着社会的财富,但又不知道满足,当他们对财富和权力享受玩腻了的时候,别人的生命便成为了他们玩乐的对象。

    胡耀东一贯的表现,看不出他是个极端的人,但乔南松能感觉得到,这个人骨子里透露出的是对一切美好的事物充满毁虐的漠然和对身份地位特别看重的高高在上。在这种人的理解中,这个社会除了老天刮风下雨没有什么是自己和金钱权力办不到的。

    和这种人打交道,如果不愿意成为狗,那就要有将其必杀的心思,毁灭和生存,只是他们的游戏的开始和结束,但对乔南松来说,是一道坎坷的这头和那头。

    从前的农民起义,被书说成是农民阶级变成地主阶级继续统治农民阶级的上层建筑的变化,如今又何尝不是如此。先锋队中的一些人成为了领导阶级,反过头来又变本加厉地对待自己的阶级。

    太祖当年否认的“一易以治”的怪圈,因为社会的两极化和“人民内部矛盾”的渐渐尖锐又重新抬起头来。这是时代的冲击,也是人劣根性的必然,加上法律的疲软和制度的不健全,更加剧了这种怪圈的吞噬力度。

    路是直的,但走的人多了,便岔出许多羊肠小径来。

    想到这里,乔南松一阵迷茫,自己的未来,是要在这个怪圈里无所作为地和别的变质的先锋们一样沉沦在权力和金钱的漩涡中,还是为这个时代和社会做点什么?

    两点半到场的乔南松,和文娱中心的干部们坐在礼堂左侧靠近窗口的部分,一些早到的学生代表窃窃私语对他们指指点点,让乔南松逐渐对杨峰真正反感起来。

    以老师的身份,竟对学生也能做出造谣的这种事情,这个人为了权力和前途,心术已经歪曲了。

    蒋正文和刘文静几乎前后脚进门的,蒋正文脸上压不住的喜色,向文娱中心这边很畅快地看了好一阵子,和认识的熟人大声说笑,一片神采飞扬。

    “这个人太小人了。”孙冉冉低声道。

    屈婷婷脸色平静地很镜湖一般,她和乔南松共事最久,两人经历了上届学生会领导的明争暗斗,也经历了一年时间的沉默,在她看来,这次乔南松只怕也是要用沉默来对待杨峰的欺压了。

    在权力面前,一切人格和尊严,公平和正义都那么卑微。

    周胤忽然道:“没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人吧,总得有点活头,他们除了靠着杨峰,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来的?毫无节制的掠夺,裸的贪婪,我倒希望杨峰今天对事务中心大肆表扬起来。”

    南小荫眯了眯眼睛,道:“怎么说?”

    周胤沉声道:“那几个人的圈子,除了吃喝玩乐没有别的手段。有的人吧,花自己的钱觉着不过瘾,总会想方设法花别人的。我不相信杨峰在党委会没有对头,他养着蒋正文和周树理,等于养着一个炸药包。看着吧,他敢公然和这两个人走得近,琼大升格越快,他们死的越惨。”

    南小荫若有所悟,拍拍周胤肩膀笑道:“不错,小同学还要努力,前途广阔哦。”

    周胤脸一红,飞速瞥了一圈文娱中心的女孩们,低声道:“我原来以为除了出风头,没有什么更重要的学生生活了。和那些人走地越近,就越发现咱们中心的好。”

    乔南松无声而笑,他并不认为周胤从心里从此就和自己这些人一路了,他和南小荫有相同的秉性,因为别人对他们索取的多了,加上如今也还是年少单纯的性子,自然而然更喜欢在没有那么多龌龊的文娱中心呆下去。

    只不过,开国总理说求同存异,乔南松很以为然,文娱中心的女孩们无一不是很杰出的,她们都有各自的骄傲,今天的她们能各自收敛一点自己的小性子而走在一起算是不错的朋友,靠地就是文娱中心为之一新的环境。假如自己在中心里像蒋正文那样亲疏有别对某些人另眼相看,内部矛盾只怕也要让他焦头烂额了。

    刘文静很诧异地看了乔南松半天,犹豫再三没有过来说句话。

    她是知道文娱中心在账目问题和上报的步骤问题上并没有任何差错的,纵然她对乔南松有太多的看法,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杨峰太过仗势欺人,蒋正文也太过卑鄙了点。

    这次杨峰批评文娱中心每人配服装,就是因为蒋正文今年没有提出事务中心按照老规矩买新的衣服,然后他又伙同团委周树理老师跑到杨峰面前煽风点火才引起的。

    张副校长不容许别人插手他的领域,杨峰自然不知道事务中心往年每年换一次服装的事情,文娱中心今年又一开始就高调申请这件事,联系蒋正文说的文娱中心拉了广告没把费用上缴的前提,不了解学生会但又急躁想插手文娱中心的杨峰自然觉着这是一个好机会。

    文娱中心有宣传部,校园宣传中强调的公平公正公开也是他们明榜张贴出去的,杨峰觉着借这件事来打文娱中心的脸,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更何况乔南松能进入主席团是张副校长点头同意的,急躁的杨峰觉着让乔南松出现问题,同时也是对张副校长不动声色将团委的职责剥夺一大半的反击。

    乔燕和胡耀东一起来的,乔燕仍然淡淡的矜持的笑容,胡耀东进门的一瞬间想去抓住她的手,没有得逞,眼睛里的凶光更厚了一大半。

    “来这么早,急着挨批评哦?”乔燕目光清澈,见乔南松回过头来看小丑一样先瞥了胡耀东一眼然后柔柔地都投在自己身上,不觉眉头便多了一重欢喜,径自走过来坐在文娱中心这边笑道。

    乔南松笑了笑,没说话。

    三点整,杨峰和学生处的处长,还有一位没有入党委会的副校长前前后后走了进来,头发乌黑明亮面容严肃凝重,走到主席台上坐下之后就开始批评文娱中心,主题就是文娱中心一边说着公平公正,一边中饱私囊地敛财为自己部门服务。

    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杨峰觉着文娱中心已经到了不得不用重手段治理的地步了,相对于胡耀东和蒋正文安排的几个学生的提问以及乔南松的沉默,杨峰顺势提出整顿学生会尤其主席团的事情顺理成章地被通过了。

    “杨副校长,应该等张副校长回来再做调整好一点吧?”学生处的处长,慢条斯理托了托眼镜打断杨峰的话头。

    杨峰瞪了一眼过去:“难道我没有临时处置的权力?先处理眼前的事情,不能让普通学生吃亏,这样的学生会,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了。我看先这么处理,老张回来再给他汇报一下就可以嘛。”

    乔燕悄声问道:“你真打算不干了?”

    乔南松摇摇头,哼道:“杨峰可以现在就对文娱中心进行调查处理,但他没权利赶我现在离开主席团。中午的时候,文娱中心的各项报表都已收拾好了,让出一个空壳子的中心,我想看看他这么着急到底要用这块来办什么事情。”

    那位处长没有和杨峰对视的底气,扭过头道:“我只是觉着蹊跷,现在的学生可不单纯,张副校长毕竟了解学生,也是负责这块的主管领导……”

    砰——

    杨峰大怒砸了一拳桌子,扬声道:“你这是包庇,是纵容,这样的学生出去在社会上,也会慢慢变成蛀虫,这件事我来决定,老张回来由我跟他交换意见。我看必要的时候应该让媒体也知道这回事,学校出了问题,我们得承担责任,也对社会做出一个交代,同时震慑那些心存贪婪的有歪风邪气的社会人员,我们学校始终在坚守教育的本分,不怕社会的监督。”

    乔南松这次是真愤怒了,他已经理解杨峰的意图,只不过是想在竞争中再压张副校长一头,何必把这么脏地水往一个学生身上泼?

    这样的人完全失去了为人师表的资格,做官定然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斯文败类,假如任他把脏水继续泼下来,乔南松相信自己的书也别想读下去。

    愤然起身正要反击,乔燕已早早起身,丢下一句“我不同意”的话推开侧面的门出去了。

    杨峰冷笑道:“看看,现在的学生啊,包庇已经到了无耻的地步。”

    乔南松拽了一把就要跟着离开的南小荫,忽然一笑问道:“杨副校长,你上过多久的学?中饱私囊和无耻两个词,难为你能记得清楚呢。”

    既然杨峰丧心病狂,乔南松也不再打算冷眼看他有什么把戏,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杨峰呵呵笑道:“你的入党申请,经过我的慎重考虑,否定了,你还是学生,我不会跟你计较,你干的事情,你得负责。我问你,文娱中心干部统一服装的事情,你们学生会内部表决过没?你们的费用报表齐全没?蒋正文同学调查过市场,你们这一身的服装和时下的价格并不相符,我问你,其中的价格差落在哪里了?”

    乔南松深吸两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对待越是疯狂的人,越是要保持冷静,想了想点点头道:“对领导的以权压人,我算是理解了,杨副校长还有什么脏水,继续泼下来,我接着就是。”

    杨峰从来没有把乔南松当绊脚石,他也查过乔南松的资料,很普通的背景。

    前几天听乔南松说和常茹甚至常信青有联系,杨峰心头生出无比的渴望,他的背景可利用的价值已经没有了,要不然以他在琼大这几年的政绩,跳出教育这块虽然不是很轻松但也不是很困难,如果能靠上常信青,杨峰相信以自己的手段肯定会被这位大佬看好。

    但根据他事后的跟踪和调查,乔南松根本和常家没有任何关系。

    巨大的落差,在琼大和琼海政治斗争的关键时候,使得杨峰紧绷了几年的心弦刹那崩溃,他这两天唯一的想法就是找自己的竞争者的尾巴,同样也在琼海找靠山的张副校长就成了他的第一个目标。

    不得不承认,人的疯狂往往是一刹那的事情。

    于是,对张副校长的挤压和打击,以及对乔南松骗他几乎通过那份申请书的事情,让杨峰更坚定了通过文娱中心达到自己目的的心愿,蒋正文无中生有的造谣,让杨峰觉着抓住了通过毁灭乔南松而打击张副校长的目的。

    他没想蒋正文的话是否可信,杨峰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他想来,乔南松既然只是靠着招摇撞骗进入学生会,自己用全力毁灭他,不会出现什么大事。

    社会的丑恶和黑暗,杨峰见得多了,他不会怜悯,因为他是从被人怜悯的层次走过来的。

    掌握权力而不去利用,那还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利用权力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能打击自己的对手,这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疯狂之后,杨峰也渐渐冷静下来,不屑道:“脏水?我是老师,也是领导,会泼你一个穷学生的脏水?同学,你也是成年人了,不要那么天真,社会就是天平,原本你和每个人都是一样在天平两端的,但既然现在犯了错……不过事情并不是很严重,你可不要做超出教育底线的事情!关于你这个学生,我也听说过的,用了点手段拐骗学姐,幸好乔燕同学醒悟的早,也算对你的同情,你看她早早先离开了。”

    乔南松蓦然觉着很可笑,这位副校长居然就这么点手段,如今又企图用激将法来激起自己做点什么很危险的事情,他提醒自己不要做过分的事情,又颠倒是非用乔燕的事情来激怒自己,算不上聪明的手段,倒让明白人看了笑话。

    “杨副校长,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你回去睡睡吧,太阳还没从西边出来。”觉着杨峰有些变态的可怜,乔南松连听他再编排的心思也懒得有了,看看时间转身就走。

    “你能有什么事?去见常信青?哈,你这个学生啊……”杨峰也感到很好笑,不知心里想起了什么事情,额头上有点出汗,撕了撕领带笑道。

    “打扰一下,小弟,你姐让我来接你的。”后门忽然被推开,正要伸手推门的乔南松往后退了一步,当面是个皮肤黝黑身上带着海潮味道的军官,面容很熟悉。

    “你是……哈,想起来了,姐夫?”乔南松眨眨眼睛,仔细一想顿时想起这人就是在常茹办公室见过的那个相框里的军官,伸手和他握了下道。

    军官笑道:“本来想打你手机,你姐说我要能在琼大找到你才算本事,就找人问了一下。哈,她可没想到,你小子很有名,问了几个人,就有个女同学告诉我说你在这里开会。”

    乔南松讶道:“你也没见过我,怎么一眼就认定是了?”

    军官傲然道:“不是跟你吹,咱这看人的水平都赶得上专业侦察兵了。”

    乔南松很喜欢这种性格的人,跟他扯了几句皮问出他叫龙择海之后就要走,杨峰喝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谁给你权力带一个学生走的?”

    龙择海愣了下身,下意识道:“是他姐姐让我必须完成的任务,你是谁?”

    杨峰怒道:“这个学生牵涉到一些经济问题,你是他家长?正好,你等会儿,事情会很快解决,顺便把这个学生带走,我们学校不会留一个小小年纪就学会敛财贪污的人。”

    龙择海愕然,指了指乔南松:“你说……他贪污?我靠,你丫有病是吧?一个学生犯了贪污罪,你大小脑发育平衡没?”

    杨峰算是个文化流氓,但骂人方面实在缺少天赋,就要打电话叫保安的时候,龙择海不耐烦道:“行了,人我带走了,你要真查出我们小弟有问题,带人来我家那抓人就行。放心,我们都是党员,要真出了问题谁也不会为难你。但你记着,我记得琼大的校长也就一厅级干部是吧?要是搞什么莫须有的问题出来,我不会也没有权力和你们玩,有的是收拾你丫的。”

    乔南松好奇道:“等下,听你口音,京城人?”

    龙择海点点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缩脑袋刹那间眉眼里都是愁苦,嘟囔一句接了起来,连口道:“不是我办事不利啊,小弟出了点问题,有人说他贪污……”

    自然是常茹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闻声好一通手忙脚乱,而后哑然失笑:“贪污?你们可别跟我说今天是愚人节,小弟还只是个学生吧?”

    杨峰大步走了过来,劈手从龙择海手里夺过手机,对他中校军衔的常服多看了两眼,但也没多加关注,冲着电话道:“你哪位?乔南松牵涉的事情比较多,我不管你是谁,要人的话来学校领。”

    常茹一愣一愣的,半晌在那边喊道:“爸,这人好横,想来跟你是差不多水平的,你跟人家说,我好怕。”

    而后似乎在丢掉手里的锅铲什么的,不忘大声道:“小弟你别着急啊,我这就过来。”

    “不用了。”电话因为开着扬声器,声音很大,乔南松蓦然一阵剧烈的心跳,那边说话的声音很沉稳,无端有一种叫威势的语气,“琼大哪个领导?我常信青,一个学生能有什么事情?难道我这张老脸,在琼海请个人吃饭都这么困难。”

    杨峰在听到常信青三个字的时候,下颌上的汗立刻滴滴答答往下流,琼大是省部共建的高校,常信青三个字,谁能不知道?杨峰甚至都不用刻意去判断,这个声音就告诉他,电话那头的人确是常信青无疑。

    “爸,小弟这位领导官威很足,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想跟你说了。我们这就回来啊,半路上拦住小茹就行了。”龙择海从杨峰手里取过手机,笑了笑拍拍乔南松的头说道。

    “不用了,这饭吃的窝囊,你们在琼大等下,既然说是我常信青的人出了经济问题,那就该好好查一查,我马上过来。”常信青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乔南松一听这句话,心里又是一阵跳动。

    不管常信青是真看在常茹的面子上有点看重自己,还是这位大佬早就有心在琼大升格的事情上也插上一手,如果因为自己的这点小事而引发琼海一部分官员的变动,以后自己想要低调都不行了。

    转头看了一圈,幸灾乐祸的蒋正文和眼睛里闪烁着狞笑的胡耀东,在这一刻都有短暂的停顿呼吸。

    乔南松竟然真的有常信青这个背景?

    杨峰心里一片空白,乔南松丝毫不觉着怜悯,他能下手把自己这样一个学生往死路上逼,他若不死,天理难容。

    “打电话给周德发,你不觉着现在让他转手琼大周围的土地很是时候么?”对常茹,乔南松是有所警惕的亲近,而对满身都是海潮味道的龙择海,乔南松警惕更多,但也不免心里有些亲近,正考虑常信青过来之后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龙择海低声对他说道。

    时刻注意乔南松动向的学生处那位处长闻言更是吃惊,这个学生……竟和周德发都很熟悉?

    “杨副校长是知道这件事的,我跟他说过。”对处长同志的神色乔南松报之一笑,又瞥了一眼杨峰淡淡道。

    处长心里骤然一紧,这个学生,竟要把杨峰往死了整呢。

    龙择海笑道:“哦?看来琼大的领导都是真正的文化人啊,不畏强权,老爷子要知道了肯定高兴。对了,小弟,我听安阿姨说廖老对你很好?”

    杨峰好不容易有了点温度的心顿时又是一沉,廖老……

    该死,自己怎么没有再深一层地打听打听呢,听说廖老对一个学生很不错,怎么也没问下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乔南松心里也很诧异,廖老应该原来很有权势,但……他和常信青这样的人也交情不浅?

    以龙择海的称呼和语气,乔南松听得出来,廖老绝不至于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但是,自己身边似乎是一夜之间聚集这么多的巨头,对自己这种无根无底的人来说,对自己长远的抱负和理想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己真的能和这些人仅仅止于如水般的交往层次上?

    龙择海屈指弹了一下乔南松的脑壳,笑骂道:“你姐还真没说错,在琼大迎面碰见一个眉头上挂着二十斤铁疙瘩的学生,肯定就是你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对了,我可跟你约法三章啊,知道你对所谓的二代有看法,我是不属于那个层次的。”

    乔南松笑笑,摆摆手示意礼堂里的学生先散会,道:“事情我不会多解释一句,但我希望有的人好好记着,我们中心女孩子多,你们要造谣闹事,冲着我来,谁敢中伤他们,我有的是手段让他身败名裂,而不是肤浅到可笑的栽赃嫁祸。除了文娱中心的干部等下作证,其他人散了——你看什么呢?你也有我贪污受贿拐骗学姐的证据?好,那你留下!”

    他站在主席台上,点到谁谁低头,不到一分钟礼堂里一个闲人也没留下了。

    “蒋主席,胡助理,杨副校长说到你们提出揭发的,也留下吧。”蒋正文和胡耀东也要溜走,乔南松眼疾手快笑吟吟喊了一声。

    门外脚步声声,平时一年也见不到一两个的校领导一股脑几乎同时出现了,也包括“出差”去的张副校长。

    屈婷婷几个在事情突然变化的时候,便已惊讶地不成样子,被乔南松瞪了一眼,才想起目前应该做的事情,立刻分出两个人去办公室取那些凭证。

    “去会议室吧,传出去对学校名声不好。”张副校长有点尴尬,但一二把手都对眯着眼睛默不作声的乔南松没办法,他只好充当和事老提议道。

    “对对对,常书记要来视察工作,礼堂里也不合适,去会议室最好。”另几个领导自然也来相劝。

    乔南松愤怒之后可笑,可笑之后可悲,龙择海百无聊赖站在窗子下看风景,等那些账目证据都落到乔南松手上的时候,幽灵一般一行车子滑停在了办公楼下,琼大的领导们心跳又一次加剧了,常信青这一次带来的人不少,分量只怕也不低。

    但乔南松宁愿不要这种一时的痛快,这样快刀乱麻般的发展,只是别人长期斗争之后的结果,对他以后官场之路的行走并不能提供切实的经验。

    以后的琼大,乔南松固然再不会有什么被别人找茬甚至别人会在一些事情上顺着他,但自己进入真正斗争的环境,也从此被推后了不知多久。

    从长远来说,乔南松赶到得不偿失,假如杨峰能不这么过分,假如杨峰有人的底线,事情不会成为现在的格局。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要倒回去也不可能,乔南松眼神闪烁,他想知道常信青接下来的行动,既然自己这次困局是他捎带着解决的,自己不欠他就得还上,就在琼大的政治格局中还给他,最好。

    常信青想干什么?

    “两位领导,真让你们见笑了,我们这小子能惹事,到头来还要咱们来给他收尾。”常信青根本不像个政客,短发朝天竖起,四方脸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尤其一双眼睛一扫而过的时候,高山之巅的鹰隼一般。

    乔南松心脏又是一条,常信青同车下来的两个人,居然竟是琼海的一二把手。

    也就是说,琼海省委的三个掌舵手都到了。

    “爸,怎么是小弟惹事啊,明明别人给他泼脏水。”常茹跟在常信青后面,没管龙择海示意的目光嚷道。

    乔南松心里一暖,笑了笑挤开前面的琼大领导走了过去:“姐,耳朵送你面前了,扯吧。”

    常茹还真就拧了两下,常信青笑容里稍稍多了点温暖,招手道:“小猴子,听说你贪污了,怎么样,屁股没擦干净?”

    乔南松挠挠头:“伯伯,这个,你知道的,我买不起手纸。”

    常信青失笑,点了点乔南松的额头,似乎很熟稔的样子,谁能想得到,这仅仅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且各怀心思。

    “老常,进去说吧,外头站着也不是这么个事。”一把手年龄上比二把手和常信青长了很多,背着手眯起眼睛,别人感觉他在笑,但又让人胆战心惊,尤其琼大的某几个领导。

    “李书记发话了,那就进去吧。”二把手戴着一副四四方方的眼睛,和一把手三把手一样都没有大肚子,颇有点儒雅的味道,他的笑容,别人看起来最舒服。

    “走吧,你个小猴子,等会儿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说话得有点分寸,别没大没小,晓得不?”常信青的手在乔南松肩膀上捏了一下,很重。

    “知无不言。”乔南松看现在的情势,有点理解琼海如今的政治局势了,微笑和常茹站在一起,示意屈婷婷她们把凭证交给面容严肃的几个年轻干部,微笑说道。

    “走吧,别怕,结束了姐请你吃大餐去。”常茹对示意自己先离开一会儿的龙择海撇撇嘴,拉起乔南松的手柔声说道。

    “让主管后勤的学校领导也过来,出现问题了,得从根子上差起,不能因为一方是领导一方是学生就对任何人偏袒,就事说事。”凭证最后落到一个人手里,常茹和那个中年人距离很近,乔南松猜测可能这个中年人就是琼海纪委的领导。

    不过,小小的学生会斗争居然牵涉到省纪委,乔南松有点哭笑不得。

    多大点破事,现在闹的,好像一个个都很了不起似的。

    ps:主角仍然是个看客,原本打算慢慢推进的,有朋友说进展太缓慢,那就加快一下吧。另外,这位杨副校长是有原型的,曾经我也写过对这样一个一念之间被权力搞疯狂的人处于什么样原因和心理的文章,到现在也没搞懂。这些人有没有想过几十年的隐忍和努力毁于一时的冲动是不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