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说是迟那是快，九王爷从榻上一跃而起，抱住手中的斗笠闪到了我里间的帘子后面，与此同时，萧姑娘也已经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门，大步走了进来，将手上的宝剑望我桌上一拍道：“菊华，快给本姑娘倒杯水来。”
我还呆呆的站在软榻旁，视线忍不住瞟了瞟帘内的人，才缓步走到萧姑娘面前，拿起杯子为她满了一杯道：“二小姐究竟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弄的满头大汗，这身打扮……”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姑娘，今日她没有穿女装，而是穿了一件男子的收袖的短衣，看上起很是精神，将长头发往脑后一束，倒是有几分男子的英气，她身后的小丫头也打扮成小厮状，我也顺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萧姑娘喝了水，坐定了下来，喘了两口大气道：“累死我了，本姑娘今晚跑了四家青楼，腿都要断掉了。”
那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道：“小姐，咱明天别去了吧，我看见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尤其她们还在我身上乱蹭蹭，可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萧姑娘送给她一记爆栗，大声道：“我让你别跟着，你非要跟着，自讨苦吃，我才不理你呢，你知道什么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那采花贼专门挑选未开苞的青楼女子做饵，我自然要统计一下，从明天开始到下个月，各青楼有多少女子准备开苞，有多少女子的开苞之夜会比较隆重，若是还能弄到之前几位被害女子开苞之夜的宾客名单，那就更好了，可惜各家青楼未作记录，如今都无从查证了。”
我听她如此说，便知道这位将门虎女不光会耍大小姐脾气，其实呢还有一颗侠义心肠，心想着九王爷反正就在里间，不如好好夸奖她一番，也好让里面的人，对他未来的媳妇有所改观，于是便开口道：“难得萧姑娘侠义心肠，打算为民除害，菊华真是要替那些姐妹们好好谢谢你呢。”我故意增大了嗓音，接着说道：“可是姑娘如此以身犯险，菊华认为不妥，毕竟萧姑娘你也是黄花闺女一个，菊华只怕那采花贼一时见色起意，若是伤害到了姑娘，岂不是会让萧公子和远在江南的九王爷担心。”
我一提起王爷，萧姑娘那满脸的侠义顿时黯淡了下来，支着肘子，扭头看着我道：“哎……说起九王爷，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呢，这几日我白天没法溜出来，晚上也忙的很，你可不准给我偷懒。”她说着，从腰间的小背包中拿出一本小册子推到我面前道：“喏……把九王爷的身高体重胖瘦，习□好怪癖，全部写在这小本子上，如有遗漏，本姑娘为你是问！我听说江南泛了水灾，九王爷还要隔几日才能回来，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了解。”她说着，居然脸色微微一红，低下了头去。
我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道：“难不成天不怕地不怕的萧二小姐，也会害羞？”
萧谨墨笑了笑道：“我才不会害羞呢，我只是想，传言说九王爷看见女人就会发狂，没准是他害羞才是呢。”
我忍住了笑，心想九王爷在里面听到这句话不知是如何表情，于是偷偷往里面瞄了瞄，未见半点动静，便只好又为萧姑娘满上一杯水道：“没准萧姑娘你还猜对了呢，就是九王爷其实就是脸皮薄。”我扭头看看沙漏，亥时已过，忍不住开口道：“萧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也不安全。”
萧二小姐拍了拍脑门，恍然想到一件事，又从腰间的袋子中拿出一瓶药酒道：“喏，这是我哥给那朵白莲花的跌打药，你帮我哥转交一下吧，那朵白莲花比女人还娘，跟他在一起简直让我自己忘了自己才是女的，他是个男的。”
我接过了药酒，娇滴滴的点头道：“是，菊华遵命，如今萧姑娘是菊华的恩客，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你少恶心人……”我正想再表演几下，萧姑娘身边的小丫头便一副要作呕的模样，也只能作罢。
萧姑娘叮嘱完了事情，才离开了陇菊阁，我将小册子和药酒都收好了，才转头道：“还不快出来？”
话音刚落，窗子猛然被推开，一个黑影从窗口跳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包公脸谱，身穿黑色夜行衣，还披着一个绣着金麒麟的黑风衣，就这样站在了我的面前，我顿时张口结舌，这……这就是是怎么一回事啊？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急忙不动声色的往里面看了看，九王爷也瞬间收住了往外迈的脚步，继续躲在帘子后面。
我掘了掘嘴，将他推后两步道：“你鬼鬼祟祟躲在我窗子后面做什么？”
那人带着脸谱，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他压低了嗓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窗子后面？”
天地良心，我哪里知道你在窗外，只不过……是你自己对号入座而已==。
我前脚跟九王爷说我不认识你，你后脚就躲在我窗外听壁角，这下好了，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一脸颓然道：“当然啦……你的功夫很好嘛，功夫好的人身上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反正我就是能感觉到你就在我窗外啦。”
他轻声笑了下，自顾自坐了下来道：“你还懂功夫？你懂功夫怎么会被几个小罗罗给欺负，还弄到要被人家采菊花这么丢人？别说你这是职业习惯？有求必应啊？”
好一张毒嘴！我气的牙痒痒，走到他面前，斟了一杯茶一口喝了个底朝天，扭头瞄了他几眼道：“你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别说就是为了来取笑我的，”我正寻思着如何也取笑他两句，猛然想起了我那红绳没准就在他的手中，顿时伸出手摊到他面前道：“快点！把我的红绳还给我。”
“哦……想起来了，想要那一截破布啊？那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说着，从怀中拉出半截子的红绳在我面前晃了晃，又塞回了自己的怀中道：“采花贼横行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下月初三，凝香阁的花魁妙音要挂牌开苞，官府的人打算找一个人冒名顶替，只可惜姑娘家都胆小怕事，所以有人出主意说要到这长春楼来借一个小倌做替身，你去跟老爹自荐吧。”
“什么？你救了我一次，就要让我去为你送死？”我急得直跺脚，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成熊猫眼。
他嘿嘿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你不答应我也无所谓，反正若是你去当那替身，我还有兴趣帮那些笨捕快一次，若是你不愿意去，那就让那些姑娘家遭殃去吧。”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我撅起了嘴，指着他道：“我就是不肯去，你爱找谁找谁，行侠仗义，还要拉人下水，真是不要脸。”
“好，这可是你说的，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他的身法极好，一个跃身，居然就又从来时的窗子里面给蹦了出去，我才打算伸手叫住他，谁知一个东西哗啦一下飞了进来，绕在我的手腕上，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当日的那半截红绳。
只听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道：“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把红绳挂在窗口，我自然会来找你。”
九王爷这时才缓缓的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双手负在身后，淡淡一笑道：“菊华公子，看来你这陇菊阁还真是热闹啊。”
我一时无言以对，低下头，单手想解开绕在手腕上的红绳，九王爷上前几步，抓住了我的手腕，举在他面前道：“红绳结缘，菊华你原来早已经心有所属了？”
“不……不是的……”我张口结舌，不知道为什么要辩解，九王爷细细解开了我手腕上的红绳，握在手中细细看了几眼，忽然间揣入了自己怀中道：“哪天你真的遇上了那个能爱你一辈子的人，再问本王要回这红绳也不迟。”
我心中一紧，伸手想去抢，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反身将我扣在了他怀中。
“不……不要……”
他低头看着我，脸上一脸的严肃，随即又笑了笑道：“刚才你也听说了，江南水患，我原以为可以躲过这一次，看来还是要去一趟，今夜本就是来向你辞行的。”
我胸口微微抽痛，一时间竟然情虫上脑，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菊华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
他缓缓落座，嘴角微勾，淡淡道：“本王只想把你当成一个小倌而已。奈何……”我不等他将话说完，便伸手按住他的嘴唇，身子软软的挨在他的身上，眼角微微一涩，靠到他的胸口道：“王爷既然只想把菊华当成小倌，那就应该也只把自己当成恩客，露水姻缘而已，何必耿耿于怀，皇命难为，刚才的萧二小姐你也见到了，将门虎女，侠义心肠，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王爷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应该火速去江南赈灾，领了军功再回来迎娶萧姑娘。”
九王爷单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柔柔捏了一把道：“你何时又变得如此巧言令色了，以前你的话虽不多，字字珠玑，如今的你，口若悬河，却也句句在理，菊华，本王这次去江南，若是……若是本王这一路，还是难耐这相思之苦，若是……若是本王的这颗心还日日牵挂在这陇菊阁，那本王回京之日，便是你赎身之时。”
我怔了怔，抬头看着九王爷，他目光深邃，白皙的肤色在烛光下微微泛黄，睫羽忽而一闪，低头凝着我道：“本王言出必行，刚才已经把银子给了老爹，本王回来之前，你不用再接其他客人了。”
我的呼吸一滞，飞快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拿起手帕掩着嘴笑道：“赎身？亏你想的出来，刚刚走的那个萧姑娘，你还不知道怎么摆平她呢？你就不怕她知道了之后，把我给咔嚓了？”
“菊华……你……你听到了当日的话？”九王爷的脸色一变，看着我由自笑的花枝乱颤，忽然抱住我道：“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的身子顿时僵硬了起来，挑眉看他道：“你确认，不是因为刚才看见那金麒麟对我有意思，所以才醋从中生，一时冲动了？”
九王爷一脸颓败，狠狠的捏了一把我屁股道：“你再说，难保本王还要考虑考虑。”
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道：“不准反悔。”我心中一阵美意，如今钓住了这只金主，我还去想那红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