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冯姨娘吩咐秀巧的样子，俨然一个周府的女主人，有个周老爷晚间归来必然会去她屋里用饭的意思，谁知竟百密一疏地失了算，周老爷今天回来得倒早，却直奔孟夫人的屋子而去。
孟夫人这里也早就预备下了一桌子香喷喷热腾腾的酒菜，尹氏与林雪因见老爷回来，想必这里也不需她们俩伺候，忙识趣地告退，周老爷倒没什么，不过淡淡点了点头，但目光掠过林雪时却顿了顿。
“听说你家去了几天，你母亲身体可好？”
林雪不曾想到他竟问起这个，不由微微诧异，不过转念一想这周老爷不过是白寒暄一句客气客气，便笑道，“回老爷的话，我娘身子骨还硬朗，倒也记挂老爷太太。这回家去还常跟媳妇儿叨叨，家里不过只有我大哥一房人已经够她烦的，周府这么大的一个家，上上下下全靠太太一个人撑着，着实不容易。”
孟夫人听了不由好笑，“你母亲倒乖，舍不得她女儿受累，越发将我捧得高高的，也好叫你们多享几年福。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家，你早晚也是要出来帮衬些的，如今多跟着你大嫂子学学，可有你说不完的好处。”
“媳妇儿省得，太太就放心吧。对了，还有件事需回了太太，下午有大夫来给绣烟看了脉，说是说不打紧，不过开了些个益气补胎的方子，如今天色还早，媳妇儿先到她屋里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着，再来回太太吧。”
孟夫人点头，周老爷脸上略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绣烟那丫头才跟你进门的时候我也见过几回，不像个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啊，怎么如今有了身子是三天两头地请大夫，每一天不把人折腾个人仰马翻！”
林雪为难地立在地下不同，孟夫人却将手里的茶盏朝桌上重重一搁。
“还不全为了周家的香火，才这么着老爷就嫌咱们麻烦了？当初冯姨娘怀海哥儿的时候老爷是怎么个光景，只怕过了这十几年你也记不清了吧！”
一番话呛得周老爷哑口无言，蹭得一声站起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待要发作又不好当着小辈儿的面，当即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雪见状哪里还敢多站，忙和尹氏交换了个眼色匆匆躲了出去，这里孟夫人也暗自懊恼不该就这么在儿媳妇儿面前给老爷没脸，却也找不着台阶下，正好月书走进来请他们用饭，方干咳了两声道，“把前儿你们二爷孝敬的烧酒烫一壶上来。”
月书应声出去，摆好了碗筷便领着屋里的几个丫鬟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老爷难得来一趟，总该叫他们两个人好好说说话吧。
这里周老爷脸上也渐渐缓和。
他这个老婆脾气了硬了些，但对他倒也没有二心，那烧酒也是他的心头好，每晚总要小酌个两杯，难为她还记在心上。
此时方想起今晚特特过来的目的。
“老太太那边的信到了，不是明儿就是后儿便可到家，你多受累张罗张罗。”
孟夫人点了点头，因丫鬟们都退下了，她便亲手给周老爷斟酒布菜，起先有些拘束，但陪着喝了两杯酒之后也渐渐放开了些，说些个儿女们的闲话，亲戚家的长短，倒还算其乐融融。
一顿饭吃完，周老爷不说留，也不说走，只略有点不自在地频频看向窗外，孟夫人见状，不由妒火中烧，遂借着酒劲一把夺过他捏在手里的空杯子嗔道：“老爷该吩咐的也吩咐了，我这屋里想必有刀子在戳着你的后脚跟呢，就这么站不住，那一位只怕也等急了，可不该去了吗？”
周老爷此时确实惦记着冯姨娘那头，但因孟氏平常皆一副规规矩矩地大太太的样子，每每令他望而生畏，今日却出人意料地撒起娇来，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蛋红红的，眼内水波盈盈，胸口起伏得厉害，竟鬼使神差地动了心，遂拉过她的手讨起饶来。
“太太这话说得我心里有愧，她是什么人？哪里能跟太太比，今儿我就不走了，只不知道太太肯不肯容我放肆一宿？”
说话便凑过去在孟夫人白皙的脖子上呷了一口，孟夫人又羞又恼，却到底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得半推半就地随了他。
且说冯姨娘那里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来，因已有人过来回过老爷去了太太那里，便又命玉坠儿去探探，谁料他竟在孟夫人屋里歇了，当即脸上便不大好看。
“姨娘何必为那些个有的没的生气，依我看老爷今儿留在那边，倒有一大半是为了姨娘你。”
秀巧适时地递上了一杯热茶，见冯姨娘不解，又笑道：“姨娘细想，今儿老爷会过的都是些什么人？”
冯姨娘眼珠子一转，也渐渐有了些道理。
“听说赵将军家里有三位千金，大姑娘今年才及笄，四五月份那会儿还请我们家几位姑娘过去玩儿过，可不是有这么回事？”
“正是呢，而且梁大人家也有还有两位姑娘待字闺中，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莫非老爷想给儿子说亲了？想想倒也有两三分影子，周海今年十七，周淮在他这岁数已经娶了徐氏，他却连个亲事还不曾定下呢。
可这和跑去那老CAG妇屋里有什么关系？
秀巧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又开解道：“姨娘细想，这家里的公子爷的终身大事，老太太太太的意见总是要听的。奴婢是姨娘的人，自然只为姨娘着想，也不怕说那诛心的话，太太为人可算够歹毒的，大爷本是家里的长子，就算身子弱，跟咱们家差不多的人家舍不得女儿，那说亲的时候稍稍将门槛放低一些，可有大把高官显贵等着巴结呢！再说那些个名门贵族家里的嫡小姐求不到，难道庶小姐也求不到么？何至于便宜了她那个娘家除了几屋子的书便什么都不剩下的远房外甥女？”
一番话说得冯姨娘心中一动，“我就说她做鬼，如今你这么一说倒更应了我的猜想。她千挑万选给老大寻了这么一门没一点鬼用的破亲事，还在老太太面前讨好，吹嘘尹家如何如何书香世代，尹老爷的字画如何如何求也求不来，说到底，就是叫老大断了岳家那一头的支援罢了。”
“真是呢！所以咱们三爷的事才正要小心。奴婢揣度着老爷的心思，只怕也知道太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要当真惹恼了她倒不好收拾了，不如先笼络着她些，趁她高兴，把咱们三爷的喜事给定一定。”
“哪能这么容易？那妒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我，只怕没那么容易让咱们如愿。”
冯姨娘心烦地挥了挥手，嘴里虽这么说着，可到底关系着她的命根子周海的前程，自不敢鲁莽行事，只能等明儿偷空问一问老爷再看究竟。
莫说秀巧这一头看穿了周老爷的心思，林雪那边也估着了个七八成，这会子夜深人静，便和兰珠议论了起来。
兰珠为人也是个一根筋，当即便问：“那太太这一回岂不是被冯姨娘那一房人给算计了去？下手的还是老爷，可不叫人气恼？”
林雪知道她这两年深为她被偏房欺负的事不平，推己及人，面对孟夫人和冯姨娘的争斗，也不由自主地站在正室那一边，倒不曾太计较孟夫人对她们也实在算不上亲厚。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林雪默默叹了口气，“傻丫头，你我都能看出来的事，你打量太太就一定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么？不过应了句老话，以静制动、将计就计罢了。”
说完自己也陷入了沉思，周海的亲事想必会在家里掀起轩然□，站在现实理智的角度上去想，她跟周淮、孟夫人应该是同一个利益集团的，孟夫人的心思不难猜，看她给大儿子周源找了怎么样一个老婆就知道她并不是像她表现得那样疼爱周源的。
周淮的心思应该也没那么难捉摸，他这么紧张绣烟的胎，从侧面也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问题就在于，她和周淮，现在根本就像两个陌生人，就算她有心帮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他们夫妻两个到底在不在“我们”这个词的范围里。
要还跟着以往的徐婉云的性子走，她或许还能置身事外，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侯府几个儿子的明争暗斗，要不趁早退出，显然周淮不会这么做，要么就只有成王败寇，到时候若是周淮败了，她这个挂名老婆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要不抓紧时间在周家捞一笔然后收拾细软逃走？开个赌馆，开个饭店，或者买点房产？
林雪越想越胸闷，为什么大家都是穿越女，别人就穿到个言情第一的世界，她横竖穿越这么YY的事都干了，还是穿到个现实无比地悲惨世界！
几乎捶胸顿足，唬得兰珠忙按住她。
“奶奶这是怎么说？可是还在为方才绣烟的话不自在？”
绣烟？
哦——
刚才执行公务一样去绣烟那里做做样子，被她夹枪带棒说了好些难听的，要是真的徐婉云可能真的要动气，可现在换了她还真有点难度。
就那姑娘那点水平，连挖苦人都反反复复只会一个调调，着实缺乏新意和亮点啊，大家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
不过也确实好奇，“我娘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教了她那么不安分的丫头出来，还给我带到周家去呢？”
兰珠撇嘴，“她要是在咱们家，背上早不知道长了多少棒疮了！不怪奶奶不知道，当初咱们家着实艰难，偏遇着周家的人来寻，太太想着再苦也不能叫姑娘给婆家看低了去，差不多的人家陪嫁四个丫鬟的都有呢，咱们家只我一个怎么行，便咬咬牙找牙婆子买了个丫鬟回来。”
林雪恍然大悟，“那她来的时候必定是个老老实实的，这才瞒过了太太的眼睛。”
“可不是么，灰头土脸说句话都不敢，太太见她胆小，打量着这样的好IAO教，这才肯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