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闲话了一会子，林雪已经开始犯困，不由自主悠悠地打了好几个呵欠，兰珠却犹自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说这说那，林雪无奈，“莫不是二爷不来，你这一晚上就不打算让我睡觉了？”
兰珠小脸一红，“竟让奶奶看出来了。奴婢跟二爷那边的红绡姐姐打听过了，爷这会子还在书房待着呢，并不曾说要去哪一位的屋里。好奶奶你就再等一等吧，万一爷过来，瞧着黑灯瞎火的不乐意，又去了别人屋里岂不冤枉？”
那更好，求之不得呢！
林雪默默扁嘴，虽然明知既披了徐婉云的皮，那与周淮圆房也是早晚的事，越早笼络住他的心，只有对自己越有利，反之只怕会麻烦不尽。
可道理归道理，人情归人情，她这么着也勉强算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独立女性，一下子实在很难接受自己就这么成了依附男人生存、依靠男人的恩宠才能获得尊严的附属品。
忽然想起金枝欲孽里的台词，争什么都没意思，要争，就争男人的一点血脉。
子啊，你怎么不干脆带我走呢！
林雪悲愤地连连捶桌，这可把兰珠唬得不轻，只当她从前的左性儿又上来了，忙按住她劝道：“奶奶莫急，奴婢这就去看看前头怎么说。绣烟既嚷着身上不爽，总不好再强留爷在她屋里吧？难道她不能伺候爷，反倒叫爷伺候她吗？”
话音未落，人就风风火火地去了，林雪空对着扑扇着的房门哀怨，这傻丫头只怕终究要失望。方才回来那会子，她就远远地瞧见碧娆急匆匆地出去了，虽说只给她留下一个看不大真切的侧影，但比较昨儿的素净，今儿的她可真算是经过了精心打扮，更显娇美出挑了。
那会儿功夫还拿捏不准她要去哪儿，如今听了兰珠的话，那可不正是周淮书房的方向么？
果然不多时便见着兰珠没精打采地进来，怏怏道，二爷去了碧姨奶奶的屋里。
得，这回可能安心地洗洗睡了。
不用面对和陌生男人亲热的尴尬令林雪暗暗舒了口气，可他去了碧娆屋里，不知怎地又令她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安。
说不上嫉妒不嫉妒的话，就是隐隐约约觉着不踏实，比起绣烟的张牙舞爪，碧娆的逢迎温顺却更令她觉得需要警惕。
或许日间芳仪的那番话也在她心里起到了作用吧。
且说周淮今儿也不知中了什么魔，回来后到绣烟屋里坐了坐，听见大夫和林雪都去看过，倒也放心。
要搁平时他自然就在她屋里歇了，却不知怎么心里不自在起来，不过随意吃了几口晚饭就出来了，也想不好去哪儿，干脆躲进书房看会儿文章。
绣烟自不甘心，三番两次打发小丫头过来打听他夜里歇在哪里，红绡回得都耐烦了，“爷这是怎么说？三房人只怕都抬着头眼巴巴地等着呢，你倒好在这儿修身养性，苦了咱们这些下人。”
周淮合起手里的书本微微一笑，“谁不知道红绡姑娘一向是个最聪明最衷心的，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可叫人不愿相信。”
红绡被他怄得冷笑，“那一位是好打发，只说爷为着她的胎着想，还请她安心静养便好，可门口这一位，奴婢可想不出别的说辞了。”
周淮脸上的笑意渐深，“你们奶奶派人来了？不知派的谁？”
这回可轮到红绡乐了，“来的倒确实是二奶奶的人，不过奴婢瞅着她是为着自己来的。”
说罢玉指一点，只见门帘子晃了晃，却见碧娆扶着银雀儿的手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一身不常见她穿过的杏色裙子，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领口似乎比白天开得略低了几分，隐约能瞧见里头雪白粉嫩的肌肤和桃红色的镶边肚兜。
胸脯子那里偏又束得稍紧，胸口一双软玉随着步伐和喘息颤颤巍巍呼之欲出的样子。
鬓角一支掐丝梅花金步摇，点点水红色的珊瑚珠子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的，灯影下尤其妩媚。
不由多看了两眼。
虽说等来的人不是他最初期盼的，却还当真不曾叫他失望。
想他周淮是个怎样的人品，区区几个女人，还不游刃有余轻松利落吗？
当即长臂一伸，将碧娆纤细的小手握在掌心，“还是你疼我，大晚上的知道我一个人冷清。”
碧娆羞涩地抿嘴一笑，亮晶晶的眼睛里是诉不尽的浓情蜜意。
可她到底不是绣烟，做不出那过分直白肉麻的勾当，只柔情款款地瞅着周淮，欲迎还拒地在他跟前站着，在周淮眼里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三个女人，最美最艳的是正妻徐氏无疑，当初娶到她时不知道令多少同僚朋友艳羡，可惜是个冷美人，看看倒好，却碰不得。
最最会巴结他伺候他的是绣烟，他本来也最乐意宠她，奈何她自从有了身子，便越发会借题发挥无理取闹起来，好比上次冤枉徐氏给她下药，他明知道她不对，但为着息事宁人，还是将徐氏打发回去了，可她仍不知足，不知彼此给个台阶儿下，这趟徐氏回来，她又闹将起来。他一个大男人，有多少耐性陪着她一个小女人折腾去？
要说最最体贴他的，却是眼前这个碧娆。
当初她在他母亲屋里伺候，便是昼夜见面常在一处的，原先没给他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她几回，后来明公正道地给了他，他又正与绣烟打得火热，对她倒又没那么新鲜了。
难为她丝毫没有怨言，不仅对他精心服侍，对徐氏也没有话说，实在是个懂事可人疼的。
许是才沐浴过，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叫人忍不住靠近。
红绡见他们如此，早识趣地拉着银雀儿出去候着，不多时便见二人手挽着手出来，径直去了碧娆屋里。
但碧娆到底精乖，次日天不亮便起身亲自预备下周淮爱吃的几样点心暖着，便摸黑到林雪屋里请安，林雪见她眼圈有点乌青，随口关心了一句，她却不好意思地笑笑揉了揉腰。
看来昨儿晚上可够激烈啊。
林雪八卦地暗忖，又带着她去给孟夫人请安。
因昨晚周老爷在，今儿早上大伙儿都颇有默契地去了晚了些，唯有冯姨娘难得的勤勉，竟大清早地第一个就到了。
孟夫人自丫头手里接过周老爷的袍子，仔细地理了一遍放亲自伺候他穿上。
因听见瑶琴来回话，说是冯姨娘在外头候着给老爷太太请安呢，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天天睡在你屋里，难得上我这儿来一回，你用不用鸡不叫就赶着来抢人？
周老爷尴尬地打哈哈，“你这丫头，没看见太太才起来吗？叫她等着！”
瑶琴忍着笑退了出去，她本不是个省事的，随机当着冯姨娘的面把周老爷的话一字不差地学了个十足，把冯姨娘气得倒仰，想立即回去，可此时众人接陆续来了，这么走出去只怕脸上也挂不住。
偏周姨娘素日最恨她张狂，如今大好的机会哪里肯放过，遂捂着嘴笑道：“瑶琴丫头糊涂，冯姨娘可是我们老爷心尖尖上的人物，再不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准是你听错了。”
瑶琴倒真心配合她，当即急得直跺脚，只差没赌咒发誓了。
“老爷确实这么说来着，姨娘莫冤枉人！”
还是尹氏笑着将她拉了开去，“好妹妹，不过小事一桩，你姨娘这是拿你寻开心呢，快莫着急。你先忙你的去吧，咱们几个在一处说说话等着就是。”
林雪坐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热闹，却听碧娆在她耳边小声道：“冯姨娘果真昏了头，咱们做了旁人的，本来就比人矮了一层，脸上不说，心里也先怯了，只有一门心思伺候大房老实度日的，哪里敢这么轻狂，倒去招惹太太。”
一番话也不知是在议论冯姨娘，还是奉承林雪，林雪淡淡点了点头，也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太太手里出来的人，自然是最知道规矩的。所谓家和万事兴，咱们爷正是仕途经济上做文章的年纪，若后院安宁，他也可更放开些，你说是不是？”
这话可算说得明白了吧，你不犯我，我不会动你，你也不用惊弓之鸟似的急着跟我表忠心。
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女人，硬要说一个对另一个有多忠心多贴心，那只有到琼瑶奶奶的世界里找去了。
碧娆也是个知趣的，当即不再言语，此时周淮周海两兄弟、芳仪三姐妹也都来，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就见周老爷和孟夫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孟夫人觑着冯姨娘那张黑脸心里高兴，便留大伙儿一处吃早饭，周府的规矩向来各方自吃，但长辈既然提了，小辈们自然是没有二话的，倒像过节似的热热闹闹吃了个团圆饭。
林雪见尹氏忙着给两位上人摆筷子，忙跟着上去张罗，谁知被孟夫人一句话打断。
“老二家的给我好生坐着，难得齐全，可不许你胡闹。”
林雪脸上一窘，敢情这婆婆以为她为着昨晚周淮和碧娆的事儿使小性子，不愿和他坐一块儿呢？
当即笑了笑，“怎么好偏劳大嫂子伺候我们？”
尹氏笑着推了她坐下，却看向她身边的周淮道：“你听听你听听，你们家这一位，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周淮却没想到林雪会如此大度，方才进来的时候还看见她与碧娆和颜悦色地说笑，原是件好事，却没来由地心里不自在起来，因他大嫂子问她，也不过面子上敷衍几句，却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捉住了林雪的手。
林雪被他这么大胆的动作唬了一跳，心里简直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昨晚才跟别的女人滚完床单，滚得人家腰都直不起来了，今天一早又来撩我，尼玛这世界实在太疯狂了！
下意识用力往回抽，却没想到这周淮看着一身书卷气，手劲却大得很，不但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连身子都不曾晃一下。
反倒凑近她的耳边，“奶奶再这么着，我便当你是在恼我了。”
林雪恨恨咬牙，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