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目录:朱门绮户| 作者:嫣离| 类别:玄幻魔法

    第40章

    周淮是在夜里被冻醒的。

    揉了揉睡意沉重的眼皮,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正紧紧卷着被子背朝他兀自熟睡的女人。

    她变了,虽说他也说不上来她变在何处,分明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可确实变了。

    若在从前,绣烟嚣张,碧娆柔奸,她心里再不痛快不乐意,脸上却毫不在意,只会越发疏远他冷待他;搁在如今,她会跟他撒娇取笑,偶尔面露受伤的样子,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眼底有寸缕伤怀。

    这几年他冷落她,孟夫人又不待见她,她在府里过得落魄,他不是不知道。

    不过想让她学个乖,跟他低个头,可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绣烟有了,他眼看着前头的路又宽了一些,这个不会讨好又无法辅助他的妻子,才算被他真正在心底里放弃,他几乎默认了孟夫人的主意,就这么冷着她,时间一久,平妻也好填房也罢,不过再续一房妻室。

    再不济总比她徐家好些,或者人活络些,或者娘家可靠些,他都认。

    没想到她竟回魂似得开了窍,忽然之间整个人都圆滑了、懂事了,说话行事妥当得令阖府上下无人能挑出个不字。

    她活脱脱成了一个他曾经肖想过无数次的完美妻子,可也不知怎么,看着她洒脱沉酣的睡姿,他心里竟有隐隐失落。

    是,她周到了,精明了,听话了,可却心里没他了。

    想着想着到底心有不甘,原本搭在她腰肢上的长臂一阵收紧,林雪在睡梦中被勒得生疼,不满地挣扎了几下,或许因为入夜后到底有些寒意,她并没有抗拒身后紧贴着的温暖胸膛,当周淮略放松了手臂之后,她反倒往他怀里挪了挪,在他臂上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后继续沉沉睡去。

    女子粉嫩的面颊轻轻蹭着他的颈窝,柔软的发丝弄得他鼻尖上直发痒,任是周淮再怎么人情练达,毕竟少年夫妻最为真心实意,这种彼此依靠信赖的睡姿,也只有他们新婚燕尔的那几个月里有过,不免感慨良多。

    之后他们之间日渐冷淡,他也不再碰她,而别的女人,那些不过都是伺候他的奴婢,伺候得他舒服便是她们应分的,又怎敢如此放肆,用他的胳膊当枕头一夜睡到天明?

    而当林雪悠悠醒转时已几近天明,这一回周淮倒是睡得香了,她不安地朝里头挪了挪,浑身酸乏的感觉令她觉得有点羞耻,难怪总有人说床上运动也是很消耗体能的,周淮还算有风度,那昨晚也没少折腾她。

    白润的胸前点点红痕就是他行凶的罪证。

    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昨晚本来就烈士赴死一般任他胡来了,可却始终不肯让他触碰她的唇。

    虽然在思想上她有点小流氓,可生活上她是个好姑娘呀!

    接吻是相恋的两个人之间的盟誓,可她与周淮之间算什么,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他利用她生儿育女,她利用他苟且偷生。

    这样不纯洁不美好的关系,还是直奔不纯洁的主题好了,什么情话啊亲吻啊,反正都是违心的,何必惺惺作态你骗我我骗你?

    抬起头看了看窗户纸,估摸着该起身了,林雪给自己披上了件家常的锦缎袍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却被周淮一把捉住了手腕,而他自己也利索地坐了起来。

    居然有种419之后两个人早上见面的尴尬。

    “咳,咳咳……早。”

    林雪不自在地将胸前的衣服又拉得紧了些,周淮想必也知道她女人家到底脸皮薄,却也不曾十分难为她,不过笑笑,“还早呢,怎么不多歇会儿?”

    “爷再躺会儿,我叫她们来伺候你更衣。”

    林雪想以一种自然的方式抽回自己的手,可周淮却并不肯让她如意,“她们?如今我在奶奶这里歇着,哪个她们敢这么不懂规矩?”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家里的爷们夜里在谁屋里留宿,早上自然就是谁伺候,更何况歇在正房奶奶这里,又有谁敢多事越俎代庖?

    偏生大白天不好说人,林雪不过平白一句推托之词,并没想到引来周淮这番大道理,到显得自己小气似得,正要辩解,却听见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跟着有人轻轻叩门,想必是值夜的丫鬟们听见他们说话,知道里头起了,便赶着过来伺候。

    林雪忙甩开周淮的手正襟危坐,头一个进来的是兰珠,跟着是琥珀和红绡,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没过一会儿工夫,碧娆竟也跟着进来了。

    林雪忍不住轻轻一笑,周淮知道她嘲笑他,当即脸上有些下不来。

    “天没亮你过来干什么?”

    碧娆浅浅一笑,“给爷和奶奶请安。奶奶向来病着,又喜欢清静,差不多的人这两年也打发了不少。如今爷也在这里,奴婢生怕怠慢了两位主子,便过来看看。”

    一句话,男人好几年没来你屋里了,怕你不会伺候。

    林雪气得双手发抖,好一个事事周全的贤姨娘,卖乖都要卖到她屋里来了,将来她还有地方站吗?

    当即将兰珠刚给她插上的簪子扯下朝匣子里一丢,“怪沉的,换个利索些的。”

    兰珠忙应了,周淮深深地看了碧娆一眼,“谨慎小心是你的好处,但心思动得太多,也不见得能落个好,你也须知道。”

    碧娆笑得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是,那有劳红绡姐姐。”

    说着将周淮的袍子递给了红绡,自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这里周淮邀功地看向林雪,却见她已经收拾利落了准备出门了。

    因天气寒冷,周老太太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堪吵闹,因此便免了儿孙们的晨昏定省,不过看着她老人家精神好又高兴的时候,众人才过去凑凑热闹。

    昨儿秀巧的事老人家勉强支撑着出了趟门,半夜便有些不好,这会子一大清早满府里便忙着请大夫抓药,周老爷和孟夫人自然需陪着侍奉汤药,林雪等人也纷纷朝老太太屋里赶去。

    “昨儿还好好的,这是怎么说?你给我说实话!”

    孟夫人板着脸在前厅坐着,底下跪着个丫头,林雪认得她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银杏。

    银杏唬得脸色发青,一口咬定周老太太是着了风寒所致,可说话又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总叫人觉着不放心。

    周老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老人家时气所感也是有的,叫她们尽心伺候便是,太太何必这么动气?”

    孟夫人点头,“老爷说得是,竟是我小题大做了。罢了,既然老爷放了话,你就起来吧。给我机灵些伺候。”

    银杏连连答应,冯姨娘却笑了,“太太是个活菩萨,向来慈善,我却要说句不好听的,这丫头不老实。”

    “此话怎讲?”

    “你看她慌得,帕子都快叫她绞烂了,若她不曾犯错,何必这么紧张?咱们老爷太太可是从不刻薄下人的。”

    一句话说得周老爷也皱了眉,冯姨娘跟着发难,指着银杏厉声道:“说,是不是你们偷懒,才害得老太太受了风寒?”

    “没,没有,没有的事,奴婢冤枉!”

    银杏唬得连连磕头,林雪看着不妙,这银杏丫头她是知道的,她是王妈妈的亲侄女儿,早两年才选进来,因她口齿伶俐生得又讨喜,这才叫老太太挑了去,如今冯姨娘故意挑刺,莫非要给孟夫人难堪?

    这个冯姨娘,可是一天也不肯消停。

    几乎有点要同情孟夫人,可后头发生的一连串戏剧性的转变,却叫她不得不暗暗佩服,任是冯姨娘再怎么受宠,孟夫人始终稳坐钓鱼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着冯姨娘的咄咄逼人,银杏显然有些招架不住,支吾了半晌方怯怯地看了周老爷一眼,“求老爷明鉴,是老太太不让说,奴婢实在不敢自作主张。”

    周老爷一听这话,里头分明就有文章。

    “你只管说,老太太那里有你们太太。”

    冯姨娘不过想着给银杏套个伺候不力的罪名打一顿也算出气,没想到还真的问出话来,不由好奇,谁知那银杏抽抽搭搭地哭着,却瞥了她一眼道:“是,是昨晚三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太太就气得厥了过去,刘妈妈拼命掐人中,又拿了鼻烟,好容易老太太醒了,却只说胸口发闷一口气上不来,又不许咱们告诉老爷太太,只说受了风寒。”

    燕仪?不知道她跟老太太说了什么?

    按理说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孙女儿,有什么事能牵动老太太的喜怒,除非,除非……

    林雪心里飞速地盘算着,却见燕仪一脸煞白,已经自己冲到孟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太太,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小心说溜了嘴,叫老太太着了气恼,求老爷太太责罚女儿。”

    周老爷听得一头雾水,孟夫人却笑得异常慈爱,甚至亲手扶起了燕仪,“我的儿,你莫怕,好好说,究竟怎么了。”

    燕仪却只哭着摇头不说,冯姨娘见她如此,不知她说了什么得罪了老太太,只怕牵连自己和周海,倒心里揪了一把,这里王妈妈见燕仪不说,便瞪了银杏一眼道:“死丫头,没看见姑娘都被你们吓哭了!有什么话,还不一一说出来,老太太和姑娘若有什么好歹,你们谁担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