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兽炉燎着沉香，龙凤被上坐着娇小的身影。
对着烛影，她悄悄的掀开盖头的一角，陪嫁的丫鬟凤儿赶忙凑过来。
“小姐，可是渴了？”凤儿略显幼嫩的声音低声询问。
她盖上盖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凤儿迷惑的看着铺在床单上的一方白绫问：“可是小姐，为什么你的这边铺着这白布，新姑爷那边却没有？”
“啐，没脸的丫头，别瞎问。”盖头下传出娇羞的声音，又恍悟新婚之夜，作为新娘自己不该说话，连忙闭口。
李玉帘，平谷李家的小女儿，比云洹年幼两岁。
贺喜的人散尽，凤儿便退了出去。不久房门被推开，云洹跌跌撞撞的进来，关了房门。酒喝多了只觉得喉咙在烧，于是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呷了几口。眼前如隔云雾，天旋地转。
玉帘蒙着盖头等了许久，只听到桌椅响动的声音，紧接着没了下文，不久，鼾声大作。
也顾不得礼数规矩，玉帘自行将盖头掀起，就见丈夫云洹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心中荡起莫名的失落，玉莲倚在床头暗暗饮泣。
天光微亮，窗前树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玉帘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云洹仍睡在桌上。上前去，轻推着丈夫。
云洹略睁开惺忪的睡眼，觉的头痛欲裂，待视线渐渐清晰，云洹一怔，发懵一般环视着四周，又看看眼前陌生的女人，乍一醒悟过来，才想起昨夜是他的新婚之夜。
“该起来了，要给爹娘奉茶的。”眼前的女人，也就是他的妻子，声音圆润娇柔，长发垂到腰际，粉嫩嫩的瓜子脸透着天生丽质，只是眼眶略有些红肿，语罢，眼泪又倏然落下，雨打梨花般的娇艳。
只见玉帘一步到床前，起床上那方平整雪白的绸绫，垂泪道：“如何向公公婆婆交代？”
云洹望着白绫发愣。过会儿给父母敬茶，须将这白绫交到母亲手上，证明妻子的白璧之身，一夜行房过后，白绫上定会有点点处子之血，如今绸绫雪白无暇，除非她婚前已经与别人有染，不是处子之身，否则又怎么解释的过。
“就……实话实说，我去说。”云洹望着娇小的妻子，做梦一般迷茫，好想他还不知道妻子的名字。
“实说？唯恐叫人耻笑了去，在这传出去，楚家的颜面何存？”玉帘低下头去，只听房门外丫头凤儿在催，“小姐，姑爷，可曾醒了，该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
云洹不耐烦的冲着门口应道，“就来。”就听见小丹在跟凤儿计较，“怎么还喊小姐、姑爷，该是叫少爷、少奶奶才是。”
情急之下，云洹从梳妆台首饰奁中挑出一根珠簪，划破中指，殷红的血从伤口中渗出，汇成玛瑙般大小。
“哎呀！”玉帘一声娇嗔，“你这是做什么？”随即捏着罗帕来擦，云洹一把握住那只玉手，只觉指尖一涩，触电般撤开，仿佛眼前的女人是别人的媳妇。
鲜血滴在绫子上，如白雪中傲然绽开的朵朵梅花……
“你看如何？”云洹托起白绫仿佛欣赏一幅杰作，玉帘不语，只是脸颊绯红的为丈夫包扎伤口。
“没……没大碍。”看着妻子轻柔的动作，云洹早将对父亲包办婚姻的不满弃之脑后，剩下的仅仅是一点可怜的尴尬。
楚哲夫妻看着这对新婚燕尔，高兴的合不拢嘴。
待礼数齐全之后，楚哲吩咐一声，“洹儿，跟我过来。”儿子新婚之后，父亲叫去房中训话，教他诸如成亲之后为人处世的道理，本没有什么奇怪，但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云洹总觉得父亲的表情有些阴翳，令人肝颤。
父子二人一先一后出了堂屋，楚夫人拉着玉帘悄悄的问：“瞧着眼睛肿的，是不是他一整晚折腾了你？”
……
玉帘脸色尴尬，羞涩的笑笑，低着头不语。
楚夫人慈爱的笑道：“玉帘，日后洹儿要是欺负你，你就来告诉娘，娘让你爹收拾他。”
书房的门关上，云洹就见父亲在随意的摆弄那根藤条。不知是暗示他什么，还是无心之举。记忆中，父亲几乎没有同自己动过手，只有那个愣头青弟弟云涛才回动辄被父亲没脸的痛打，但自己的确有错在身，欺上瞒下，还真是不小的过错。
“转过身去。”楚哲淡淡的吩咐，云洹一愣，但随即从命转身。
藤条夹着风声抽下，着实落到云洹的大腿上。云洹不吃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楚哲踱步到云洹面前，蹲身与他对视，果然云洹的目光四处躲闪。
楚哲冷笑一声：“你这孩子从小就不会扯谎，这点小伎俩瞒得过你娘还瞒的过爹爹？”
“爹……爹指的是什么？”云洹低下头去，规矩的跪直身子，却机敏的并没有马上说实话，怎么都是死，把心一横，先听听父亲怎么说。
父亲没有说话，等了许久，却听见藤条再一次抡下，屁股上挨了一鞭，云洹疼的周身一颤，即将冲出的呻吟强咽下去，暗叹从前还真是小瞧这根家法藤鞭了，这种锐痛真如刀割一般。跪伏在地，硬生生挨了几鞭，云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虚汗。
楚哲停了手，吩咐道：“裤子脱了！”
“爹……”，云洹哆嗦着直起身，哀求的看着父亲。真要他褫衣受责，那种羞辱真是难以接受。
楚哲整整衣襟蹲到云洹身前，藤条戳着他的肩胛，似笑非笑的问，“玉帘的眼睛怎么那么红肿？你手怎么了？”
云洹低头看看自己左手缠着纱布的中指，心想妻子真是多事，不包上这东西谁也看不出来。
“你脱不脱？不脱爹帮你！”说话就用鞭梢挑开云洹长袍的后襟。
“爹！”云洹焦急的叫了一声。
楚哲真停了手，扔了藤条在地上，叹口气道：“你从小就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洹儿。怎么一成亲反而不如小时候省心了呢？你自己说说为了这事儿你已经闹了几天了？爹寻思着不是太过火尽量不去管你，可你越做越出格！这……这种事是能掺假的吗？”
云洹才明白父亲是早就憋了股火，偏偏今天他不长眼撞在了枪口上。